一人的奏疏念到了最末,嗓音陡然高了调子,朗声道:“……重华公主以身涉险,为我大应士子求得白日青天,其心无私,其行可佩。臣以为,今年的春典,当由公主主持最佳。” 这话甫一出口,隋策的眉峰便不自觉地往上掀。 春典在每年的三月十五,乃文人的大庆典,从太/祖时流传至今,最初是为感念几位鞠躬尽瘁的辅臣,而后渐次演变成独属于读书人的庆祝活动。秋典则是武将的庆典,但规模和影响力与之相比自是大打折扣。 按照往年习俗,春典普遍由吏部或是内阁大臣担任主持,想不到对方角度如此刁钻,这话都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真是胆儿肥。 他侧目偷瞟了一眼,想瞧瞧是哪位高人。 这一看,发觉有点眼熟。 好像是商音曾经照拂过的两个寒门之一,叫裴……什么的不记得了。 隋策心下了然地收回视线,浅笑着挑起唇角。 难怪。 春庆在读书人心中地位非同一般,若换做平时,重华公主并这位不识好歹的文官早就被唾沫喷成筛子了。但因有南山围场之事坐镇,朝堂上倒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群情激愤,只略微冒出几句议论之声。 此事看样子八成有得磨。 下朝回到府邸,尚未进院子,隋策便瞧得两边角门洞开,大小箱笼不住往里抬,前来送礼的络绎不绝。不明所以的还道是公主娶二房了,这比他成亲当日送的东西都要夸张……过分了点吧? “驸马爷。” “将军。” 路上遇着婢女向他见礼,今秋正好在旁,笑着提醒说,“今日吃炙烤羔羊,摆饭在荷花厅的小方亭里,公主已经先去了,叫奴婢见着驸马便知会您一声。” 隋策:“知道了。” 小方亭是他上次摆那桌“麻辣宴”给商音认错的地方,被府中仆婢私下称为“忏悔路”。 当然,此事隋策本人肯定是不知的。 人没走近,咸香多汁的油烟味儿就窜入了鼻中,石桌被临时撤走,在原地里支起了大烤架,架子上温着只烤得外酥里嫩滋滋冒油的小乳羊。 商音正坐在一边,摆弄着美人靠上的两盆花草,连此地都有几只敞开的木箱,其中珠宝古玩亮得能闪瞎人眼。 “啧啧。” 他信手捡起一粒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圆润光洁,十分规整,可见品相上乘,“好奢靡的东西,这些人也未免太舍得下血本了——全是送你的?” “是啊。” 她并不抬头,“本公主如今在京中名声大噪,他们上赶着来巴结,不是很正常么?怎么?” 商音乜斜着眼瞥他,“羡慕啦?” 隋策轻笑一声,就近坐下,慢条斯理地学着她的口气:“是有一点啦。” 重华公主在那边大方地抬手一挥,“放心,不会忘了你的。喏。” 说着便示意这几箱子奇珍异宝,“都是给你留的,我让今秋仔细挑选,全捡的名贵之物收存,够意思吧?” “给我留的?”隋策略感意外,举起那颗珍珠放在眼前把玩,失笑道,“这算什么,伤药钱啊?” “当然了。”商音满脸的正直,“我宇文笙平生最不爱欠别人人情,你帮我的忙,又替我受伤,我回些礼很合理啊。” “难得你也有想起我的时候。”他将东西扔回箱子里,“我以为你只会打我呢。” 商音:“我打你还不是因为你欠打。” 说话时她切下一片羊腿肉放到盘中推过去,抿了下指上的油,“我让今秋热酒去了,咱们且先吃着。羊肉鲜嫩,烤得正当火候,再过会儿可就不香了。” 商音难得勤快一次,嘴上言语,手中犹在忙碌不休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