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轮满月。 她从南京出发的时候,天上的月色也是如此明亮。她回去的路上,月亮同样皎皎如玉盘。仿佛时间还停留在远处,从不曾往前奔跑。 只有车窗外葱郁的草木和人们身上穿着的棉袍变成了单衣,提醒大家时间的流逝。 车厢微微摇晃,仿佛婴儿的摇篮。田蓝靠着车厢闭上眼睛,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然后车子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再然后就是车厢剧烈的晃荡。 所有人都睁开眼睛,惊惶失措地四下张望。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日本鬼子又投炸弹了? 疯了吧他们,现在他们离重庆十万八千里,这不都是日本鬼子的地盘吗?连火车都是归日本鬼子管的,他们干嘛要投放炸.弹? 旁边有个中年男人跺脚,深恨同车厢的人没脑子:“怎么可能是日本人?是土八路是新四军,他们简直没完没了,动不动就破坏铁轨。铁轨一断,车子停下,多少事情都被耽误掉了。这个损失,谁赔我呀?” 周围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附和他。 那中年人的火气还没消,口中骂骂咧咧不停:“真是的,就不能让人过两天安生日子?一天到晚找事,光想着自己逞威风,完全不顾别人死活。” 田蓝忍无可忍,背起了诗:“假使我们不去打仗,敌人用刺刀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的骨头说,看,这是奴隶!” 车厢里暗影重重,谁都看不清别人的脸。 那中年男人像是被噎住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老是杀人,杀了这么多人,这些人真是可怕。” 也不知道他嘴里的这些人究竟是指日本鬼子还是中国的抵抗军民。 突然间旁边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位大娘冒了句:“杀的还不够,要多杀些。” 所有人都三缄其口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先前的那个中年男人突然间暴怒起来:“杀杀杀,马上他们就要杀我们了。你以为他们是好的?一群土匪流氓强盗。他们就是为了抢东西,顺带着杀人,说不定还要绑票。” 大家伙儿都吓坏了,包括田蓝在内,她都不能保证车上的人肯定安全无虞。现在的抗日势力实在太复杂了,并不是每一支队伍都能遵守纪律。有的的确也像这个中年人说的那样,半兵半匪。他们打日本鬼子,但他们同样不会放弃抢掠中国百姓。 车厢里静悄悄的,田蓝跟着心惊胆战,伸手悄悄地摸口袋。这一路上她从来没动过枪,可别让她到了最后时刻还得开枪啊。 车子趴在铁轨上迟迟未动,外面却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大家伙儿都不敢伸头往外看,只在私底下小声议论:“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当然是破坏铁轨抢东西的人啦。 他们肯定是有内应,否则怎么可能清楚这辆客货两运的车子究竟哪些车厢是装东西的,哪些车厢又是人。 脚步声在外面响了约摸半个小时,太阳从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时,这群身份不明的劫掠者消失在苍茫的灰色中。 谁都没说明发生了什么事,但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有好几个男人点起了香烟,一边抽一边骂。刚才吓了他们都要尿了,却没有谁敢抽烟,生怕那红红的火光会引起强盗的注意,到时候直接奔过来。 先前那位说杀的不够多的大娘冒了一句:“你们怕什么呀?我们又不是日本人,他们不抢老百姓的。” 那位中年人翻白眼:“你不怕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就是一伙强盗嘛。” 列车员过来了,嘴里骂骂咧咧:“都坐在原处,不许乱跑乱动,马上检查。” 几个日本兵凶神恶煞地冲进了车厢,开始一个个地盘查。他们甚至打翻了旅客随身拎着的鸡蛋,非要说里面藏了秘密武器。好几个旅客都被抓起来,拖到后面去讯问。 日本兵冲到了田蓝跟前,恶狠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