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却见得对方饮酒过量的眸色迷离地盯着他身侧的人。 齐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句美人似在称赞他的妻子? 他缓缓起身, 循着陛下的视线微微侧目, 就见其垂首鞠躬,道:草民齐沈氏参见陛下。 齐沈氏? 纪青元满心的愉悦被这句自称浇熄,从迷障中惊醒,若无其事地举起手中酒壶灌了一口,终于将余光瞥向一旁似愣在原地的男子。 虽是着一袭喜庆红袍, 然身躯羸弱得几乎撑不起衣服,俊俏的小白脸更是透着一股命不久矣的病弱之气, 不过一双清灵透彻的眼与印象里那个整天跟在三弟屁.股后面的少年没什么区别, 还是一样能让人一眼望到底。 而回过神来的齐衡对陛下深揖到底:臣齐衡今日携妻齐沈氏来叩谢陛下隆恩,惟愿陛下福寿安康, 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纪青元收回目光,仰头又饮了一口酒。 目光却是忍不住又挪向垂首缄默的美人儿。 一袭红袍仿佛世间最浓烈的颜色,衬得同着红袍的齐衡像是与骄阳争辉的萤光, 耀眼得难以遮挡。他放下了酒壶,拂袖起身,披散着长发,赤足走到秋昀的近前。 秋昀的视线落在他高高弓起的脚背上。 时值三月,气温较之寒冬有些许回升。 但倒春寒还没过去,这寝殿里空寂又冰冷,不像是烧了碳的样子,而陛下赤足不说,衣着也单薄,就不怕冷? 沈泰的儿子?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头顶盘旋,打断了秋昀的思绪。 他依旧低着头,不去直视面前的眼,语气不卑不亢:回陛下,正是家父。 倒是不想沈泰老匹夫生了你这么个姿容出色的儿子。 低沉的声音带着调笑的意味,懒洋洋地传到秋昀的耳朵里,旋即又听到对方说: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拙名沈江亭。 沈江亭纪青元在嘴里回味了下这三个字,心中颇有些意动,还带着点他自己未曾察觉的期待:你抬起头来看朕。 秋昀垂下眼皮,语调平静,端方而稳重:陛下乃九五之尊,我不过一介草民,岂敢直视天颜? 纪青元双手负在身后,低笑了一声:朕允你可抬头面视天颜。 草民不敢。秋昀说。 旁边的齐衡窥见陛下莫名地嗤笑了一声,低垂的眉眼却柔和了下来,他紧张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昔日的记忆顿时席卷而来。 彼时的陛下还是太子,文韬武略、仁慈宽厚、胸怀家国,万事以身作则,是君臣都极为满意的储君,也是他心生爱慕却不敢言说的未来君王。 可突然就变了。 太子谋反,铁证如山,被先帝废去储君之位并幽禁终生,皇后被打入冷宫,没活过三天就自杀了,皇后母族更是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就像是一场噩梦,他都还没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一切就结束了。 他神情恍惚地看着陛下的侧脸,慢慢与记忆中那张让他不敢亵渎的脸重合。 一声低笑打断了他的回忆。 就见陛下抬起手指,轻佻地勾在他妻子的下巴上,他瞳孔一缩,陛下这是 陛下,请自重!秋昀不假思索地拉着齐衡后退了几步,与剑眉上挑的陛下拉开距离,拧眉拱手,一脸的不赞同。 这般一本正经的态度,惹得陛下有些想笑。 他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因此也就笑了出来,朗笑出声,又再次抬腿逼近:这性子倒是跟你爹有几分相似,不过你我同为男子,何来自重一说? 秋昀微皱的眉头却随着距离的拉近越皱越紧,眼里还浮现出几分不甘之色,却又因对方君王身份而慢慢隐没,恢复了平静。 他再次拱手,垂首不咸不淡道:草民已嫁作他人夫,当以世间所有男子拉开距离。 嫁作他人夫? 这五个字一砸下来,恍若一盆冷水朝他兜头浇了下来。 一股没来由的心虚之色涌上心头,伴着说不清的情绪在心里盘旋缠绕,扰得他面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他一挥衣袖,转过身去:行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草民告退。 臣告退。 俩人后退着离开。 转身踏出门槛前,秋昀用余光扫了下伫立在寝殿里的背影,瞥见对方负在后背的双手紧捏成了拳头,心中哼笑了一声,让你不当人,且等着吧。 不当人的陛下听着脚步声渐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踏步走到窗棂前,透过镂空的窗框,看到身形修长的青年搀扶着病歪歪的齐衡。 俩人沐浴在和煦的暖阳里,微风拂过,吹起艳红的衣摆,掀飞二人的长发。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