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与惆悵,于是她又回头望了助產所一眼。 这种离情依依,甚至比她从读了四年的高等女学校毕业时更强烈,如果说高等女学校的同学是一起修身养性的同伴,刘丰昭却是带着她迎击职场困难的战友啊。 刘丰昭真的很特别。 面对这么特别的人,她没有说出,前一晚的事。 昨晚她从助產所回家后,阿树就找上她:「小姐,老爷请你去书房。」 蓝安淑当时备感意外,以及不安。 阿爸的兴趣是听音乐,平时在家总是窝在书房,享受留声机播放的各种乐曲及歌谣,将房门牢牢锁紧,不准外人打扰,只留沉默寡言又了解唱片的阿树在书房帮忙。蓝安淑小时候曾收到一张童谣唱片,便趁阿爸不注意,偷偷溜进书房,用留声机播歌,阿爸马上就发现了,把她毒打一顿。后来,阿爸严格禁止她进入书房,还乾脆新买一台高级留声机,将旧有的留声机给了她──这就是蓝安淑房内留声机的由来。在那之后,蓝安淑几乎不曾进入书房,只有谈论升学、结婚等大事时,阿爸才把她叫去书房。 她跟着阿树,战战兢兢地走进书房,留声机唱针悬空,房里一片寂静。 「阿爸。」 「你终于回来了啊?又去刘產婆那边?」 「……是的。」 「明天开始别去了。我请了老师来帮你上新娘课程,她会带些适合淑女的书来给你读。你在家好好上课,好好照顾你阿母,别再去外面做劳役,搞得整个人心浮气躁。」蓝福城指着她的手和脸,「你看你,把自己晒得这么黑,站在一群农妇里,根本跟她们没两样,成何体统?你还记得你下星期要跟戴新龙约会吧?」 「但是新龙哥也同意我──」 蓝福城用手势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他可没说要你变黑变丑啊!别忘了,将来你总要代表戴家到处交际,不要让人家看笑话。」 「我──」 蓝福城不耐烦地将一张纸推到蓝安淑面前,那是她高等女学校时期的成绩单,「你没忘了你音乐课成绩有多差吧?之前学琴都学不来,这次的老师说可以教你比较简单的直笛,顺便看看你的五音不全有没有救,免得你以后到处丢脸,你会连累戴家的。」 她的确是缺乏音乐细胞,虽然还算懂得欣赏,但歌唱和演奏都一塌糊涂,本以为阿爸已经认清她没有天分,殊不知他还没放弃她…… 蓝安淑被捉住痛脚,只得乖乖从命,「我知道了。但是,明天先让我去把没做完的事做完,也通知刘產婆一声,不然也落人话柄。」 蓝福城抚着嘴上的鬍鬚,沉吟片刻,「好吧,你出去吧。阿树,去把门关上,播个〈望春风〉。」 蓝安淑退出书房,心里仍满是不服。阿爸自己老是泡在跟朋友合资的唱片行,跟同好聊到兴头上就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清娥阿姨生產那天,他也是接到电话才赶回来。这几天阿爸也不见人影,怎料一回家就这样管束她,不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最让她不服的是,阿爸说的话还这么有道理,无从反驳,她确实肩负着戴家的面子,短处越少越好…… 为了往后漫漫人生的幸福,她不得不嚥下这口气。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