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焉知你这么快去了军器监,不是朝中意图振作,因此点了一名熟悉军事的文官主理军器监?” 他记得眼下的官家赵顼是一力拓边的,将尸位素餐的官员从要紧的职位上调走,未必不是为了近两年西军的战略而有所考虑。 “再说,放眼朝中,又有谁,能比师兄你,更适合这个位置呢?” 种建中听明远这样一说,略略沉思,微咬着下唇道:“远之说的有道理。我在这边多造一件神臂弓床子弩,远在西北的袍泽们上阵就能多杀一个西夏狗贼,能多打制一身铠甲,袍泽们就能多一分保障。” “既然如此,我种建中个人的功名荣辱,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聚焦于远处的虚空,眼中却神采奕奕,与适才相比,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 明远在一旁望着他刚毅的脸庞轮廓,和他眼中那团炽烈的火,心里升起崇敬之情。 都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1。 然而种建中被挪到这样的位置上,依旧能耐得下性子,甚至愿意消磨一生的时光,只为了袍泽们能多几件利器,多几分平安。 他不能不怀疑:这样豪迈的人、热忱的人,奋不顾身的人……难道真的会埋没于历史,从此籍籍无名吗? * 刚送走毕文显,陕西那边却又来了人。 长安那边,刻印坊有一名工匠叫祁真,有个姐妹嫁到了汴京一带。因为新添了外甥,家里老人便命祁真到汴京来探视。 但两地路途遥远,跑一趟不容易,祁真便和家里说了,要到汴京来投奔东主,在汴京打上一年工再回去。 祁真到了汴京,在牙人行会里寻行老一问,马上就问到了明远的消息,很快就寻了来。 明远当然巴不得祁真能在汴京。两下里一拍即合,便去官府里又订了契约,将祁真的工钱直接翻了一倍——毕竟这里物价也高。但祁真可以住在史尚已经找好的院子里,估计一年下来,祁真能赚的也不会少。 明远将毕文显留下的那两件毕昇遗物给祁真看过。 祁真完全惊呆了。 他是已经对“活字”有所了解的制版工匠,自然明白毕昇这一整套工具对提高制版的效率有多大的意义。 明远将毕昇留下的那两枚活字也交给祁真,问他的建议,是像毕昇那样制泥活字呢,还是一步到位,制铜活字或者铅活字。 祁真想了想,回答给出答案——先制泥活字,再制铜活字。 他的理由是,铸铜模需要用到泥活字,这边常用的泥活字做出来,就可以交给铜匠,先去铸铜字,铸出铜活字就一劳永逸,可以直接用来制版了。 另外,掌握泥活字的技巧也有好处。毕竟有时会遇到生僻字。这时制版工匠也不必等,直接刻一枚泥活字,制出来就可以用。 明远一听祁真说的,和他那些模糊的记忆完全能够相互印证。 他马上安排史尚去雇佣靠谱的铜匠,擅长雕刻的制陶匠,另外再采购铸铜活字和烧制泥活字需要的原材料。 再加上史尚已经事先在汴京城东找好了一处场地,周围设施齐全,距离城市内防火用的望楼和水井都很近,赁下的年租金在1000贯上下。 至此,明远在汴京城中的第一项大手笔投资总算是投出去了。 这间刻印坊前期投资特别大,尤其是铜活字的铸造。 这也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毕昇为何选用了泥活字,以及他的泥活字印刷术为何推广起来很慢——前期投入太大了,除非有明远这种不差钱的“天使投资人”在,没有谁能轻易将这样的刻印坊建起来。 明远大致算了一下他在这里的开销,第一年,连场地带人工带材料带赠给毕家的祭田,明远的花销在8000贯上下。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