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汴京,究竟能不能见到明高义那个“渣爹”,明远还心里没数。如果将舒氏娘子一路带到汴京,万一真的上演什么狗血大戏,明远觉得母亲恐怕承受不来,还不如先让他去探探路。 将舒氏娘子和十二娘留在长安城,近的有薛家照拂,远的还有横渠镇舅舅家,要比跟随明远路上奔波的好—— 明远是这么认为的,因此他陪同母亲妹妹一起来见薛老太太。薛老太太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明远正暗自欢喜,却听薛老太太叫他,将他单独留了下来。 一时薛家堂上并无旁人,只有明远一个,心下惴惴地立在薛绍彭一向怕死了的老太太面前。 薛老太太沉默了好久没有说话,而是独自闭目养神。 明远心里忐忑,等了好久,忽然见到薛老太太眼皮一翻,眼中精光毕现,紧盯着明远。 她厉声问道:“明小郎君,你此前一直着力安排母亲与妹妹勤来老身这边走动,是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的吧?” 薛老太太看人特别准,明远认识她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此刻明远被她如此严厉地盯着,的确感到心中的想法根本无所遁形。 他马上一低头,老老实实地将渣爹的实情与心中的担忧一起,和盘托出。 在这过程中,明远几乎不敢去看薛老太太的脸色。但好在听着听着,薛老太太的脸色放缓。待到明远说完,薛老太太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叹道:“可怜,可怜……” “远之,你就放心去吧。你母亲和妹妹这里,当由老身看护着。” 明远顿时大喜,连忙拜倒。 “绍彭那里,你要时时来信,那孩子看着顽皮,其实性情有些孤僻,认得你以后,好多了……” 末了薛老太太还补充了一个请求。明远连忙应下了,心想:平日里薛绍彭总是怕祖母怕得什么似的,没想到祖母其实也挺关心他。 ——哪天可以在信上提点薛绍彭一句。 * 辞别了薛老太太,天色已晚。明远回到自家,去寻母亲时,却发现舒氏娘子正独自一人在房中坐着,一动不动,宛若一尊姿态优美的雕像。她面前的几案上放着一封已褪成暗黄色的信笺。 明远心生疑惑:母亲在这几年里视力渐渐模糊,明明已经无法看书读信。 难道,这封信是很多年前……父亲寄给母亲的? “远哥。” 舒氏娘子被明远的脚步声惊动,抬起头来。 “你此去汴京,见到你父亲,便替我问问他,这封信上说的,还……算不算话了。” 说着她将那枚陈旧的信笺递给明远,声音平静,不见幽怨,只是尾音有一丝颤抖。 明远将信笺接过来,看了看字迹,认得是明高义的。 此前他收到的明高义“来信”,都是半真半假。前面一段是明高义的字迹,比如当初那封,如果舒氏娘子愿意和离他可以写放妻书云云,都是明高义亲笔。 而试验方则通常利用明高义的信件给明远“塞钱”,因此会在信件后半截以后世的标准楷体写上“注资一千贯”,“注资万贯请收讫”类似的字样。 之前安排明远去东京,因为完全是试验方安排的,信件里就完全是标准楷体。明远一望而知,晓得这不可能是他那“渣爹”的安排。 明高义在他明远的人生里就是一个摆设,一个符号,一个可有可无的标记。 但明远没有想到过,舒氏娘子会拿出这样一封信—— 写封信的,是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明高义。 他万分欣喜地告诉发妻,他在汴京城赚到了人生的第一个一千贯,固然有些运气的成分,但是他终于在此立足了,从此不会被明家的兄弟们小看。 他在信上回应收养十二娘之事,说这是“义之所在,合情合理”,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还说远哥应当好好看顾这个妹妹。还随信把他挣的绝大部分钱都寄回了家,供舒氏娘子花用。 若是没有当初那笔钱和舅舅家时时补贴,舒氏娘子很难自己拉扯两个孩子,抚养他们长大。 后来明高义不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