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幸很少用“牛皮糖”形容一个人,黏腻揪扯倒是其次,主要是究其本质它还是甜的,这样的比喻会显得当事人乐在其中,一般对于甩不掉的包袱用“狗皮膏药”作比会更合适。 她用评估自杀方法的方式给路江寻打分,给他找到恰当的喻体穿进去,后者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正在被评判着,盯着影院售票处的小食菜单挑选。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路江寻点了一杯橙汁,照例询问程幸。 “没有。” 程幸食欲缺缺,强吞下不对胃口的食物只会溶蚀她本就不算愉悦的心情,上一次的蛋炒饭就是前车之鉴。 路江寻单手搭在玻璃柜台上,拇指和食指间夹着两张电影票,这姿势并不是影视剧里常见的以拿烟手势取物的随性风格,反倒有一种递上名片般笨拙的认真。 “好,那你等一下可以尝尝我的。” 路江寻微低下头,目光或许停驻在她的头顶,程幸只听声音也能判断出他在笑,他清新的气息温和围堵她。 为什么上过床以后路江寻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殷勤,甚至程幸感觉他更加关怀自己了,她对当下的境遇是十足的始料未及。 程幸不喜欢看电影,也不喜欢周五下班后的时间被他人侵占,但她也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轻易答应路江寻堵在公司门口作出的邀请。 彼时程幸刚打完卡便瞧见了倚着梁柱的路江寻,后者一见到她便像见了救兵,不无懊丧地走向她,他说被朋友放了鸽子,不忍心浪费电影票所以想要邀请她一起看。 程幸听后不悦地发觉他分明是笃定自己是一个娱乐生活极为贫瘠的独居女性,或许他将一场有人在旁的电影当作有效的鱼饵诱她上钩。 程幸有一千个理由拒绝,只是被爽约是她的软肋,太明白承诺破碎、期望落空的挫败感,她几乎是不忍心推拒。 她不想自我夸耀心地善良,只能在上车后为自己的冲动狡辩——她闲来无事,恰好有时间看一场免费的电影而已。 路江寻订的是一部文艺片,程幸认为她睡过全程也不会很奇怪。世界上每一部电影都至少有一秒钟赠与迫于无奈出现在影院的人以昏睡的台阶,而通常文艺电影提供的是漫无尽头的天梯。 进场时程幸下意识地低头跟着人潮的方向走,直到路江寻轻轻捏住她的手臂。 “我们是走这里。”他的手掌温暖干燥,隔着两层布料依然温热地触上她的皮肤。 “哦,抱歉。” 程幸这才抬眼看门口的标识,里面是一部票房火爆的喜剧片,她有听到午休时同事高声讨论这部电影,但她和喜剧电影向来很不搭。 路江寻在她找到方向后依然牵着她,说是牵也不合适,他的手只是有些虚空地围着她的手腕,带来一点温度而已,像是知进退的引路者。 他将程幸带到座位后才松手,只剩一圈残存的暖意如烟雾袅袅绕在她的手腕,两次呼吸过后便彻底散去。 影厅里人不多,路江寻买的是IMAX厅,大概只有路江寻和他的朋友会花高价看平淡文艺片。 开场不过几分钟,程幸就有些犯困,憋了几个哈欠以后她往身边空座位靠了靠,侧脸贴在粗织靠背上,面朝向空荡的半排座位,避开刺眼的电影光线,尽力不冒犯路江寻。 看电影对于双方契合度的要求不高,路江寻大概只需要有人帮他消耗掉那一截票根而已,再或者,他只是需要有人坐在他身边而已,她宽容地放纵自己的睡意,何况嗜睡只是药物带来的偶发性副作用,她无法控制。 这一觉称不上安稳,即便电影的对白和配乐已经足够轻缓,程幸的意识却始终昏沉沉地悬在清醒与梦境边缘。 散场时嘈杂的人声和大亮的灯光一齐涌向感官,程幸终于被推向神智清明的一方。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转头看路江寻,本以为他至少会有些失望,但后者依然温柔地微笑回望她,柔和的眉眼有种包容万千的宽恕感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