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安得是替老师带队来岛上做保护古建筑的公益课,学生们住在民宿,他来招待所取文件,上楼就看见她进了卫生间,等他取完文件,看见她在门边蹲着。 舒澄澄还是腿软,闻安得把她架起来弄回房间,她费劲地爬上床。 闻安得看着她,她窝在床上看窗外的星星,神情像做梦,眼睛光亮,睫毛轻眨,她真漂亮,也真不高兴。 闻安得在床头蹲下来嘲笑她,“舒总你怎么又这么虚弱了啊?” 因为她干过的坏事要被人挖出来了,做贼心虚。 有滴汗沁在她眼角,像眼泪似的,闻安得不笑了,抽了张纸,轻轻压掉,才轻声说:“我上次说你,是因为你非要睡我,我挟私报复,都是瞎说的,你别难过了。” 舒澄澄翻过身,用后背对着闻安得,“不是因为这个。我跟他分开了。” 闻安得沉默了一会,“那你这是怎么了?” 她有点困,挥挥手指,“谢谢你,出去把门带上。” 闻安得起身走了,带上门之前对她说:“你是我第一个病人来着。我不是做心理医生的,但那天你闯进来了,把我当医生看,跟我求助,所以我和你至少是有一点交情的,对吗?” 舒澄澄翻回去看他,“嗯?” 年轻人站在门边,郑重其事,“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真的。” 他是个善良的人,让人自惭形秽。 舒澄澄说:“晚安。我真的困了。” 她半夜又醒了,汗涔涔地窝在床上,再也睡不着,打开手机,晕头晕脑地打开网盘,翻出以前读大学时存进去的作业资料。她一度开着文档同步,所以小组作业啊,老师发的优秀案例啊,零零散散的都在里面,有几门课的文件夹里都有卢斐的作品,那时老师们都很喜欢卢斐,把卢斐的作业发给他们参考。 其实她做过什么事她都忘了,至少是埋在心里关上柜门,让往事落灰,但是那些分数,线条,评语,小组作业ppt上大家开玩笑在最后一页写的“分最高的请吃饭”都摆在眼前,她还是彻头彻尾想起了卢斐。 卢斐比她高一级,舒澄澄进校时就已经听说卢斐的名头,是江大人尽皆知的天才。大一时卢斐在公益课上拿出了一份改造古村落民居的方案,让建筑和新闻学院的院长都印象深刻,她拿到了那一年的一等奖学金,然后又破格拿到了环球航行春令营项目的邀请函。 春天时卢斐登船去了春令营,在那艘船上照样风光逼人,旅程结束时她已经是拿到玛丽居里奖学金的师兄主动邀请合作的团队伙伴,跟她竞争这个空缺的手下败将叫莫瑞林,是个美国小孩,跟当时的霍止差不多,从小就混这个圈子,拿过不少奖项,风头正劲,这么大一个红人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生,可见卢斐的确优秀。 卢斐休学了一年,跟着那个师兄做出个好项目,返校时风光无限。 当时舒澄澄才大一,给新生演讲的就是返校归来的卢斐,卢斐演讲完下台回到同学中间,神采飞扬地聊天,“我的目标?不知道,梦想还是要有,听说学院明年有慕工大交换项目,我要是能去,没准能打败霍止呢,或者打不过就加入,他可是霍家押的宝,迟早会红,应该会需要合作伙伴吧。” 舒澄澄那时还在军训,每天被太阳晒蔫,本来很困,听到这声“霍止”才抬眼看了一眼卢斐。 那一眼惊才绝艳,舒澄澄当时心情很复杂,卢斐好漂亮,脖子上的宝格丽也好漂亮,这么有钱又厉害,也许真能不停交换,在交换中度过大学,也许真会成霍止的同僚。 舒澄澄只恨陈傲之不是富婆,只给她留下两年学费,不然她也想飞去慕尼黑找霍止理论理论,他的地址邮箱怎么就消失了? 卢斐的真面目她是一年后才发现的。 慕工大项目刚开始报名,舒澄澄去学院投报名表,交表之前坐在旧学院楼的楼道里,像王熙凤算账似的核对计算各个分项。 她已经计算过很多次了,她学分年级第一,雅思七点五,虽然翻墙回学校总是被抓,但有幸碰上李箬衡这个活菩萨,一直没被扣过操行分,在公益和社团上的表现也不错,总体来看胜算很大,应该会进到最后的面试环节,不过那就大概率要跟卢斐对垒,因为卢斐休学过一年,理论上跟她是同年级,还跟她在同班上课。 她想到这,合上本子发了会愁,在愁什么,其实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发愁赢不到这个交换,也许是发愁就算赢了,真见到了霍止,她要说什么、怎么说。高三那年舒磬东被她一把火送进去了,她自己也呛出了肺炎,来来回回住院住了小半年,辗转又去复读,烧成烈火的盲目仇恨慢慢冷静下来,她在医院的病床上才想明白自己对霍止做了什么。 也才想明白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初恋,很好很好的初恋,被她当成一把刀,用完,折断,丢弃。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