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停了......”他和和气气地开口,“您当时怎么不说自己是我们小殿下的情人呀!我要是知道,我就不让你抽那只签了。” 他提起“小殿下”时,眉宇间不见哀伤,魔族自来豁达,生老病死不过人间常态,从不放在心上。这一任魔王没了,日后自然会有下一任,红尘来来去去,总是如此。 “你的签很准。”顾白婴淡道。 “准什么呀,都是假的。”那男子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也不怕告诉您,当年那签筒里,就没一张好签,全是下下签。本来就是客人抽一支下下签,心中自然不舒坦,我再好‘对症下药’,卖他些克服劫难之物,赚些魔珠罢了。谁知道撞上了小殿下巡城,停了我的摊子。” 顾白婴怔住。 竟是假的么? 他后来曾反反复复想起那支签文,总觉得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如今却在这里,方才知道一切不过是个阴差阳错的巧合。 却误打误撞的,一语成谶。 那小贩还在絮叨:“不过混沌殿的人来警告我之后,我就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现在可不敢了。今日是七夕,来,公子,”男子从小摊底下摸出个罐子,“再抽支签吧,我保证,这里头全是好签,图个好兆头!” 他想要拒绝,临到头了,却改了主意,将绣骨放到一边,从那罐子里摇落出一支签来。 木签落到地上,顾白婴弯腰捡起,这是支红色木签,上头写着: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男子凑过来一看,大笑道:“哎呀,这是只上上签,恭喜公子,看来,您好事将近了!” 他怔忪片刻,低头笑了一下,将木签还给那男子,道了一声:“多谢。” 周围笙乐交错,人声如沸。灯火似星,照亮一城华夜。 再往前的地方,有人正在演皮影戏。 上回来时,看皮影戏的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将此地包裹。不过后来黑石城中不允影戏中过分露骨,戏目变得寡淡寻常,听戏的魔族就少了许多。魔族大胆热烈,对于这种缠绵含蓄、凄清哀婉的戏目,总是兴趣缺缺。如今戏摊前,只零散地站着几个上了年纪的魔族。 顾白婴在皮影戏前停下脚步。 这出戏唱的是书生爱上相国家小姐的故事。 做戏的人声音绵长,唱词端丽。唱书生对小姐一见钟情,相思付尽。唱小姐与书生缘分注定,郎情妾意。 “......月色溶溶夜,花荫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兰闺深寂寞,无计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叛将欲抢小姐,书生使计解困,偏在这时相国夫人要悔婚,之后又是私会、上京、应试、传言...... 魔族改了后头的唱词,不如先前绮丽,听众嫌俗气又不刺激,摊前人影渐渐稀少,不知何时,只余年轻人一人。 他就站在这皮影戏前,认真地听着这出算不得多新鲜的戏。 悲欢离合、爱恨起伏,不过缩短在几句唱词之中。黑石城中人爱欲强烈,听不得这样哀婉俗气的戏码,听者寥寥无几。 顾白婴从前也不听戏,总觉得这些缱绻风月、缠绵离分与他没有半分干系。而今,却静静地立在这皮影戏前,听着这出无人驻足的团圆。 书生高中状元,衣锦还乡,结为夫妇,平生愿足。 戏中的人在唱:“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 愿普天有情人,终成眷属。 是个俗气又圆满的欢乐结局。 他一个人看完了结局。 四面喧嚣,周围灯火一点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