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低、那么轻,嘶哑的,只有他自己听见,如同梦呓,很久了,依旧不敢从梦中醒来。 那是他的念念。 佛像庄严,莲花幡静,一线香径笔直地升起,直到飘过佛陀的眉眼,才散去了。 悟因和尚盘腿坐于佛堂中,拈着佛珠,敲着木鱼,双目微垂,似乎虔诚,又似乎神思在天外。下方大小和尚皆在,黑压压的一片,跪坐佛前,喃喃诵咏,木鱼声慢。 悟因已经很老了,他从少年时遁入空门,毕生供奉佛祖,心无旁骛,唯有慈悲一片,如这般念经,亦是为太子祈福。 太子病重,数月未愈,连带着高宣帝也忧思成疾,近日颇有咳喘之象,萧皇后遍求医者而无功,只能求诸神明,频频遣人拜佛。悟因虽为方外人,亦出身赵氏皇族,闻得此情,颇为忧心,遂闭了寺门,不见外客,命大法明寺上下僧众一心只为太子诵经。 正诵咏到地藏菩萨经第三卷 时,却见有守门的小沙弥匆匆跑进来。 “师父,大将军到访,现在山门外候着,可要让他进来?” 悟因依旧垂着眼:“不见。” 小沙弥出去,不到片刻,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师父、师父,不好了,大将军率着他的兵马,打破山门,闯进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铿锵的脚步声,秦玄策从外面而来,大步疾行,挟带着一身雷霆气息,径直踏入佛堂。 他的气势过于骇人了,好像是被追赶的、负伤的凶兽,恶狠狠的冲了过来,还未近身,就已经感受到了那股煞气。 和尚们被惊吓到了,纷纷避开。 只有悟因,不惊不躁,盘腿坐于原地,依旧自若地念着经文。 秦玄策冲到悟因面前。 左右僧人惊骇,壮着胆子上去阻拦:“佛祖面前,大将军不可无礼,师父今日不见客,还请退下。” 秦玄策倏然踏前了一步。 和尚怵然后退。 “噗通”一声,秦玄策却跪了下来,直挺挺地跪倒在悟因和尚的面前。 “念念是不是我的女儿?”他一开口,发出的只能是嘶哑的声音,好似问这一句话,用尽了全力,“阿檀她……当年是不是生下了我的孩子?” 和尚们面面相觑。 悟因终于停止了念经,抬起眼皮子,不咸不淡地看了秦玄策一眼,并没有回答,只是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秦玄策焦躁而狂乱,他跪在那里,一拳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咆哮:“是不是?念念是不是我的女儿?” 青石的地砖裂开了一条缝。 和尚们哗啦一下,齐齐后退。 倏然,秦玄策又软了下去,声音低低的,带着哀求的意味,想要老和尚给他一个回答:“当年,是不是您收留了阿檀?” 所以,他寻遍各处而不得,那么一个弱女子,仿佛凭空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原来她藏身于大法明寺,佛陀栖处,方外之地,悟因大师为皇叔,俨然超脱世外,那些搜寻的士兵并不敢打扰此间清静,就这样生生错过了。 悟因和尚突然举起手中敲木鱼的棒槌,照定秦玄策的脑袋,“笃、笃、笃”,敲了三下,又急又狠。 “薄幸男儿,空有一身滔天富贵,却置亲生骨肉而不顾,纵有传世功名又如何,罪孽难消,枉负英雄之名,呔,老衲不与你这等恶徒多做言语,还不速速退去。” 秦玄策一动不动,受了那三记敲打,他仰起脸,望着上首的佛像。 佛陀高高在上,法相慈悲,左手拈花,右手法印,俯视众生,嘴角微翘,仿佛怜悯,烟息袅绕而上,如同薄雾,将睎未睎。 她曾在佛前对他道:“长相厮守这是妄念,我并不曾有这样的心愿。” 是不是佛听见了她的话,应允了她,才令她别离,掉头不顾。 秦玄策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神色似喜还悲,仿佛要大笑出来,又仿佛要痛哭。 “那是我的女儿、我的骨肉、我的……念念,那是、阿檀为我生的孩子。”他喃喃地念着,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好似痴了。 老和尚冷着脸,指了指秦玄策,吩咐大和尚:“把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