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话的声音软和可亲,但说起话来倒是很坚决的模样。 闻言,晏安宁想了想,问:“那七姑娘到底是觉得不喜欢,还是觉得如此讨好旁人辱了顾家的气节与门风,所以不愿学呢?” 顾明钰沉思了片刻,眨了眨大眼睛,没说话。 “七姑娘知道我小时候为何要做针线么?” 顾明钰摇了摇头。 晏安宁笑了:“我那时候刚来顾家,觉得姨母手头好像并不宽裕,听闻小丫鬟们常常做针线拿去外头换钱,便也打上了这样的主意。” 一边听着的秦嬷嬷脸色微变,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那后来呢?”顾明钰却来了兴趣。 “后来啊,我姨母听说了,拦住了我。她说我是大家闺秀,这样亲手做的东西是万万不能流到外头的,一不留神就会闹出大事,影响名声。” 顾明钰蹙了蹙眉,问:“那后来为何表姐还是要学呢?表姐没听你姨母的话吗?” “怎么会?”晏安宁望着她,眸光柔和:“后来我接手了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在京城做生意,生意越来越红火,也不需要用卖针线的几个银钱来贴补日子了。不过……有时觉得针线房做的衣衫不好看,也会自己动手改一改。” 她指向自己裙摆上精致繁复的缠枝花。 顾明钰却也只是看了一眼,这对她吸引力不是那么大。 其实她打小都是文武兼习的,不过习来习去,却发现在读书上面没什么天分,反倒是舞刀弄剑的似乎更得手——实然她也很是失落,她爹爹可是当朝首辅,大魏朝廷最年轻的当世大儒,她却这么笨,连书都读不好。 经年累月的泄气,她早就对这些失望了。什么琴棋书画和女红,在她眼里都是颇让她头疼的存在。做不好,索性就不做了。 晏安宁又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虎头帽,上面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却抓住了顾明钰的目光,她惊呼一声,从她手中接过看了又看:“好逼真!” “这是我给我姨母腹中的孩子做的。”晏安宁意味深长地道:“虽然我如今不缺银钱,但这些贴身的物件,姨母可能会更喜欢一些。” 顾明钰被她说的有些松动了。 大嫂陆氏现下也怀了身孕,大嫂一向对她很好,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送这样精致好看的小孩儿物件给那未出世的小侄子小侄女用…… “且学会了女红,也并不代表七姑娘就非得为王家一家子人上下操劳,学会的东西是自己的,愿不愿意为旁人做,全凭七姑娘自己做主就是。” 这番话戳中了顾明钰的心,她一下子豁然开朗。 她不喜欢王家拿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来压她,学女红,也并不代表就默认了接受王家的规矩。晏表姐说的对,学会的东西,是她自己的。 只是…… 顾明钰眨巴着眼睛,终于露出了小女孩该有的胆怯:“可是,我……我能学得会么?” 晏安宁笑了起来。 她握住顾明钰的手,诚挚道:“这世上哪有学不会的东西?单看有没有花时间罢了,时日还长,纵然一时不得其解,慢慢想慢慢做就是了。” 顾明钰看着她坦然的目光,这才缓缓松了口气,笑意一点点爬上眼角,轻轻道一声好。 …… 少女穿了件月白水波纹杭绸褙子,玫红缠枝襕纹的湘裙,乌油油的青丝挽了个家常的纂儿,垂眸做着针线活。一旁的垂髫女童睁着大眼睛看着,手里也拿了个绣绷子,时不时地凑到那少女跟前说几句话,姿态颇为依赖的模样。 顾文堂走进女儿的晚香居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光景。 他脚步微顿,非常不合时宜地升出了些岁月静好之感。 尤其是当那少女听见他的脚步声,流转的眸光顿现星辉,轻推着女童下炕来给他行礼的样子,更是让他莫名联想到小妇人携着女儿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