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周卿文弱板正,”正元帝咳嗽一阵,便有些气喘,“你是他的儿子,却不怎么像他啊。” “臣惭愧,不能如吾父。” 周挺垂首说道。 “你倒也不是不如,” 正元帝顺了气,言语淡淡,“韩清的奏疏朕看了,他说,谭广闻在与丹丘南延部落的增兵交战时屡屡贻误战机,你从雍州突围去接应,才给了他们化解恶战的机会。” “朕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你父亲周文正如此大才,你为何不从文,却反而甘心在韩清手底下做事?” “臣少时也曾在大理寺任职,刑律皆在吾心,但臣以为,大齐文臣已极,臣入夤夜司,是因为那是官家的夤夜司,臣在其中,也并非只为韩使尊做事,更是为官家分忧。” 他这一番话,讲的是一个人臣的赤诚忠心。 大齐不缺文臣,而周挺亦志不在此,他愿为天子掌刑狱,处置犯官,维护王法,但越是走上这条路,他便越是迷茫。 他以为的王法,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实际上的王法,是王在法上。 正如张敬的死,正如谭广闻的死。 那些人不会给谭广闻在官家面前说出牧神山背后真相的机会,连韩清在嘱咐他送谭广闻回京时,亦说过,绝不可能靠谭广闻一人便能翻案。 正元帝盯着他,扯唇,“朕的夤夜司?” 是询问,亦是敲打。 “您的夤夜司。” 周挺恭谨应声,“臣,愿如吾父,为官家,肝脑涂地,以报深恩。” —— 天又小雪,青穹穿得很厚重,冬日里他常是僵冷的,精神也不济,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他便在院子里扫雪。 忽听得房门打开的声音,他转过脸去,只见倪素手中捧着药篓跑出来,她先是朝四周望了望,神情逐渐从期盼转为失落。 “徐将军他……” 青穹发觉她的药篓里没有莹光闪烁。 倪素抿唇,捧着药篓在檐廊底下呆呆地站着,前面敲门声隐约传来,青穹反应过来,便去开门。 蔡春絮顾不上与青穹问好,便急匆匆地往后廊里去,“阿喜妹妹!出事了!” “我就说那位黄相公怎么就忽然肯给你题字!” 倪素还一头雾水,便被蔡春絮拉住双手,“他分明是别有居心!我今儿才到诗社里,便听见诗社里的姐妹说起,贵妃娘娘前日见了黄相公的夫人,好像有意为她那个次子指婚!” “为他们家指婚又怎么了?”青穹不明所以。 “青穹小兄弟,你还不明白么!我看娘娘是想将阿喜妹妹指给那个黄立!”蔡春絮心焦得很,“那黄立都三十多岁了!三年前死了妻子,虽一直未娶,可他孩儿都好几个了!再者,外头都说他身体弱,脾气也不好,打骂人那是常有的事,若是将阿喜妹妹指给他,不是生生地将她往火坑里推么!” “啊?这可怎么办?” 青穹一下是了方寸,“官家怎么能将倪姑娘指给那样的人呢!” “只怕在官家看来,这是一桩好事,黄家是什么样的家世,阿喜妹妹则是一个孤女……”蔡春絮又弯又细的眉笼上愁绪。 倪素坐在廊椅上,寒风吹得她越发清醒,她将空空的药篓放到一旁,按压了一下隐隐作痛的额角,“贵人不肯放过我,无非就是这些手段。”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