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童一怔,随即垂首,“老师,若非他犯下叛国重罪牵累您,您也不会受流放之苦,师母与师兄更不会……” 他哽咽。 “我就知道你恨他,你写的那篇痛斥他的文章我看了,那竟是有关于他的,唯一被官家允许流传的东西了。” 张敬走回他的面前,极淡的日光落在碧瓦边沿,刺得张敬眼睛微眯起来。 “老师……您为什么提他?” 贺童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行了,你去吧。” 张敬言语淡淡,晨风鼓动他的衣袖,他不再看贺童一眼,转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前去。 重明殿中,嘉王夫妇正收拾行装,正元帝在气头上,昨日听见嘉王再请出宫,归彤州,他连面也不见嘉王,只令入内内侍省都都知梁神福传话允准。 “昔真,这里没什么东西要带,咱们只管回去就是。”嘉王归心似箭,在殿中走来走去。 “殿下没有,妾却是有的。” 嘉王妃李昔真亲自收拾着衣裙首饰,动作不紧不慢。 “既已开春,也是时候给你添新衣了,”嘉王今日的精神头应该是自归京以来最好的,他走到李昔真身边,絮絮叨叨,“等我们回去,我便……” 李昔真整理衣装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他,正欲启唇,却听殿门外有内侍道:“殿下,张相公求见殿下。” “张相公”这三字既出,嘉王眼底浮出愕然,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快步走到殿门处,亲自推开殿门。 晨光铺散而来,外面的老者沧颜华发,虽拄拐,一身紫色官服却穿得很周正,一如嘉王记忆里那般严肃,清傲。 却,比十几年前,老了太多。 嘉王眼眶骤红,泪意乍涌,他颤声:“老师……” 第60章 水龙吟(五) 天阴而雾浓, 董耀趴在泥水里,将蓝布包裹的东西紧紧地护在怀中,他怒视那个持剑而立, 戴着帷帽的年轻男人:“你以为凭你三言两语我便会信你?” “董耀,与你同行的乞丐叫什么名字?” 帷帽之下, 那道嗓音冷静。 “什么乞丐,我不知道。” “我却知道他是在丰州弃任失踪的钱唯寅,”徐鹤雪走近他, 隔着帷帽的轻纱,他果然从此人脸上瞧出几分端倪, “看来, 他的确向你隐瞒了身份。” “你一介读书人, 敢赴代州查十六年前的粮草案, 不得不说,你的确颇有你父亲陆恒的胆魄。” 董耀听他提及父亲,猛地抬眼, “你是谁?如何识得我父?” “与你父一样,我亦是文端公主府旧人。” 徐鹤雪言语平淡。 “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便会信你,”董耀撇过脸, “文端长公主离世十三年,我又如何得知公主府还有几个旧人?” “你可有想过, 跟随你前去代州的人无一生还,为何唯独你能安然回京?”徐鹤雪并不在意他信与不信, “钱唯寅精明狡猾, 否则他也不会活到现在,而你初出茅庐, 他不与你交底却能骗得你一路同行,你以为,粮草案背后之人比之钱唯寅,凭何会在你身上犯蠢?” 董耀一怔,随即想起自己这一路,在代州所遇追杀虽多,但细想之下,他也并未受什么损伤,甚至于回京的路上是风平浪静。 他以为是自己躲藏得好,可面前这个人却对他说,那名要与他一起上京告御状的代州乞丐竟是丰州的逃官钱唯寅。 董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满心惊疑,却听面前此人又道:“不必你说,我亦清楚,令你去代州查这桩陈年旧案的人是谁,但你可有想过,你平安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