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鞑靼、瓦剌等部常在边境线上对本朝老百姓进行抢掠侵扰,朝廷派兵镇压,时不时就爆发一场小战乱,彻底断绝了往来做买卖的客商,城内百姓也所剩不多。 李偃下榻的这家客栈萧疏清幽,倒是不失为养伤的好去处。 辰时落下今年第一场秋雨,雨丝细细密密地斜织成一张大网,不仅将平日里的飞扬沙土冲刷殆尽,也把客栈内院那颗白玉兰浇了个落英缤纷。 二楼雅间,李偃撑起支摘窗,阴鸷眼神越过高耸入云的玉兰树,隔着濛濛雨雾往东南方向眺望,脸色比窗外的雨还冰凉。 十一年四月零二十八天,他将真心与天下奉上,到头来竟死于自己亲手打造的金簪。 往日他有多爱她,今日就有多恨她。 只要一想起,他心口就隐隐作痛,插在心上这根硬刺若不拔,怕是再难好了。 “主子,”承影进门,见李偃捂着胸口低声咳嗽,忙问道,“是否再去请大夫来看看?” “不打紧,”李偃撂下窗户,转身看向承影,“可办妥了?” 他只在床上躺了一日,天还不亮就让承影去买一匹可行千里的快马。 承影点头称是,“京城千里迢迢,主子的伤还未好,不如再等些时日,或是吩咐承影去办便是。”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既不是君子,也等不了十年,就连一日都嫌太久。 此时李偃被痛恨迷了心智,将昔日冷静自持,隐忍克制全都置之度外,一心只要她死,即便是有去无回,也要和她同归于尽。 “此事需得我亲去。” 李偃拿起床上的黑色短褐穿上,戴好斗笠披上蓑衣,临走时吩咐:“你就留在客栈,让人给张景胜捎个口信,就说我伤势过重,得多休养些时日。” 承影应声,目送李偃骑上马,身影极快的消失在了斜风细雨中。 李偃一路昼夜兼程,生生跑死三匹汗血宝马,终于在仲秋夜到达京城。 进城时,夜色将至,一轮圆月初升上空,遍见街市高悬应景花灯,沿路摊贩商贾,叫卖月饼,兔儿爷声喧不绝,街上满是观灯赏月的男男女女。 他牵马混迹在熙攘人群中,心中恨意滔天,无暇欣赏这缤纷热闹景象,炯炯双眸一直盯着前方不远的城楼。 宫门守卫森严,现在的李偃无法纵马从正门进宫,他拉低斗笠,遮住半张煞白的脸,只身绕到北武门,护城河岸边一道高大垂柳,他轻轻一跃,将身形隐匿在无数枝叶当中,静等机会。 在宫门下钥前,有个不知是那个宫里的太监,提着食盒姗姗来迟,李偃捏碎手中月饼,悄无声息的从背后勒紧了太监的脖子。 片刻后,“扑通”一声,河中荡起波纹,上面漂浮了一些月饼碎渣。 李偃记得,赵锦宁在嫁给他之前,是住在宁清宫。 他提着食盒直奔而去,刚行至宁清宫外,迎面碰上一个宫婢。 “让你去买个月饼,怎的这半日?”她一脸急色,见李偃手里拎着食盒便知是出去采买的小太监,忙快步走近,责问道。 李偃看到她穿浅蓝交领短袄,知道她是比其他宫婢高一级的女官。 他颔首,压低声音回道:“买月饼的人多,故多等了一会。” “好了,快随我来吧,公主还等呢!”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