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思量,他没有任何迟疑,将胡珊兰打从进入郑家开始的事,一一道明。他没有收敛也没有扩大,如实叙述。将郑家的算计,孟夫人的算计,郑昶的算计,以及……他的算计。 胡瑜兰死死捏着扇柄,恨不得打死这狗东西!那口气梗在喉间不上不下,让她难受的想死,等他说完,好半晌后,她才从牙缝儿里挤出话来: “公子请回吧。” 郑蔚看她,这一眼让胡瑜兰好容易压下的怒火腾的又烧起来,冷笑道: “你跪下求我啊,跪到什么时候我心气儿舒坦了,我就告诉你!” 生了折辱他的心思,也生了让他知难而退的心思,毕竟文人风骨,哪能跪一个商户女?谁知郑蔚毫不犹豫,一撩衣袍跪下了。 胡瑜兰吓的站起来,他跪了她更生气了: “跪死倒好了!” 愤愤就走了,留郑蔚一人在石榴树下,仆妇小心进去请示,屋里传出胡瑜兰愤愤的声音: “叫他跪!” 沈潇回来时天已经很沉了。一进院子瞧见人影顿时拔刀,待看清是个跪着的人,又把刀撺回去了。他搓了搓鼻梁老大不高兴: “瑜兰!你怎么能叫别人跪在石榴树下!” 那是他的专属! 他进屋去了,没多大会儿下人鱼贯而入的摆饭,继而送水,等到亥时五刻,屋里熄了灯火。郑蔚就直直的跪在石榴树下,青石板的地,从膝盖传来丝丝缕缕的僵硬疼痛。 这才多久? 可胡珊兰跪了九天。 那么冷的静思堂。 沈潇是不必应卯的,所以第二天起的就迟。 关于沈潇的传闻很多,他是皇上尚在潜邸时就追随的人,听说是先帝时获罪世家的漏网之鱼,辅佐皇上登基后,就开始排除异己,当初同在潜邸的功臣,被他陷害谋杀,最终只剩他一个。 前朝后宫,只要被他盯上的没一个能有好下场。至于追随之人,无事尚好,有点风吹草动,都是要送出来顶罪的。 沈潇足到巳时才起,胡瑜兰叫下人张罗早膳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踱出来,随手抽了郑蔚的折子,扫几眼道: “背靠郑家和平章公府两座靠山,你做什么想不开?” 沈潇又扫几眼: “你是想外任?风头正盛,从翰林院撵出来,你这仕途也就到头了。” 郑蔚仍旧没答话,沈潇抖了几下折子: “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从今往后,唯大人马首是瞻。” “嗤。” 沈潇不客气的笑: “我不缺马前卒。不过,我喜欢看人倒霉。行了,你走吧。” 但郑蔚没起来: “还求大人,告知珊兰的去处。” 沈潇勾唇邪笑: “我可不知道她去哪了。” 这蠢小子都追去通州了,难道就没查查那船往哪去的? “船往南去,但商船沿途停靠的地方太多,我不知道她会在哪里下船,下了船又会去哪,倘或贸然去找,万一惊动平章公府,会害了珊兰。” “呦,余家这是逼婚啊。” 沈潇兴奋起来,转身回屋,将折子掖进袖子。 “你要管?” 胡瑜兰眼神冷飕飕的,沈潇赔笑: “皇上早想寻个由头收拾平章公府,我也趁机公报私仇。” “你跟他有什么仇!” “我没仇,可娘子有啊。娘子昨儿不还说外头跪的那个死不足惜,那就叫他去死。那么大个泽安洲,他哪能找到?我听说他追去通州时,余容雅叫人拿火箭对着你妹子,把他给逼回来的。还说了他若纠缠,就要杀了你妹子。” 胡瑜兰满身戾气,沈潇暗搓搓高兴: “叫皇上收拾他!” 早饭摆上了,沈潇拿个了肉包子塞嘴里: “我现在就进宫,你自个儿吃吧。” 胡瑜兰哼了一声,沈潇换衣裳,脚步轻快的出来,走到石榴树下时丢下“泽安”两字就走了。郑蔚抬头,费力支撑的站起来。 沈潇进宫径直往上清殿,等皇上下朝,堆着笑凑过去见礼。皇上三十许岁的年纪,威严肃穆仪貌堂堂,但在看见他时露出显然的嫌弃,又透着熟稔。 “做什么?” “爷,有封折子您看看?” 他还保有当年在潜邸时的称呼,圣上随手抽了看过: “郑蔚?探花郎?” “可不是。” 皇上生了趣味: “自来犯错儿的官员都是小心遮掩,他竟自己请罪。” “嗐,爷您不知道,平章公府要逼婚,他也是走投无路才要跑的。” 皇上斜睨了他一眼,他搓了搓鼻尖儿道: “什么都瞒不过爷,这厮辜负了奴才的妻妹,奴才的娘子恨的牙痒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