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之前,他只有一次放纵了自己的情绪。 确切地说,不是放纵,是连克制都做不到。 也跟金降香有关。 ——她背叛了他。 呵,他竟能在对着她时,平和地回忆起她害他的事情了。 其实早就可以。 谢承思在心中嘲弄自己。 早就栽了。 长公主可真是安插了一手好棋子。 若金降香还听她调令,再害他一次,他依旧不设防——即便防了,恐怕也要权作不知,任她下手。 金降香这个叛徒,他恨她吗? 一定要恨的。 他要抓着着对她的恨,让她永远背负着叛徒的罪名,受他掌控,永远逃不脱。 但恨早被爱意覆盖。 被她织成甜蜜的陷阱,他心甘情愿地走进去,自缚于其中。 是他将她关在屋子里,不许她见人。也是他把她放了出来,不仅许她出房门,也许她出府门。她吓得不敢说话,他便教她说话。 是他推波助澜,让她众叛亲离。也是他把她的朋友的叫了回来。他们不愿,他便强压。 是他卸去她在府卫中的职务,只屈就做一名妾室。也是他与她成亲,给她王妃的头衔。 他将欠她的事,一件一件地还了回去。 甚至还装作无忧无虑,挑剔难伺候的样子,试图将她熟悉的那个怪脾气郎君,也一并还回去。 他曾经如无头苍蝇般地乱转,此刻却不得不承认,他再也出不来了。 然而,旧梦终究不可追。 呵呵。 “真的吗?我不相信。”降香像是真的在思考谢承思的话,显然是失去了对他的信任。 “真的。”谢承思的声音微微地发起颤来。尽管他已在尽力保持平稳。 降香沉默了。 用沉默和他对峙。大概他一松手,她又要想尽办法自杀。 谢承思紧抿着嘴唇:“冯文邈不是要带你去冯家祖地?若你想跟他走,我带你找冯家人,让他们护送你去。” “冯文邈,你应不应?”他扬声,问向口不能言的冯文邈。 冯文邈急得眼角憋出几滴泪来,点头不迭。 谢承思将目光转向降香:“他应了。” 降香终于动了。 她扭头看向随谢承思而来的羽林卫,提出了要求:“我要他们带我去,你留下。” “好。”谢承思闭上眼睛,紧握着降香的手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降香不再做多余的动作。 她平静地走到两位羽林将军旁边:“依怀王殿下口喻,劳烦阁下了。我所乘的马车里,还有一位冯家的郎君。” 黑压压的兵士簇拥着降香的马车往山外走去。 只有谢承思一人,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 他的眼前已经全黑了,额角一跳一跳,小腿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像是被抽走了筋骨,无力委顿于地。 挣扎地坐起,蜷起膝盖,上身靠在大腿上,下巴抵住膝盖。 掌心依旧血流不止,他却慢慢地用手捂住了脸。 手、衣裳、脸,到处都是红色。干了的是暗红,新流的是鲜红。 再顾不得漂亮了。 谢承思记得清楚,降香走时,一眼都没看他。 若她分出一丝一毫的注意力,便会发现—— 曾经,他永远趾高气昂,永远洋洋得意,永远运筹帷幄,永远睥睨众人,像只开屏的花孔雀,傲慢的大公鸡。 如今孔雀的尾巴毛被拔秃了,大公鸡身上沾满泥水,变成了灰扑扑的落汤鸡。 可天上并没有下雨。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