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是一株茂盛的冬青树,旁边种了些李冬青喜欢的芍药和木茼蒿,高大的桂花树还未飘香,想到这个秋天有人与他一同回忆爱人,林敢心里暖。 十二年里,他给李冬青求婚四次,李冬青一次都不答应。她不忍留他孤单,也不愿拖累他,到了最后两年才主动提出:“林敢,你送我一枚戒指吧。” 林敢讶异:“答应结婚了?” 李冬青摇摇头,承认脆弱:“我想带着你给我的东西走,不想孤零零的,自己一个。” 李冬青不喜欢钻石,他们便找丁蕙如做设计,定制冬青叶环的银戒,在圣诞夜套入彼此无名指,无需任何机构证明,两人已经形影不离了。 李宪年从前嫌弃林敢,见他发家,又骂李冬青到头来什么都捞不着,李冬青瞧不上他的市侩气:“对,随你,到头来什么都捞不着。” 两人置气多时,李冬青担忧意外,每次手术前都授权林敢,林敢说,还不如扯了证得了。李冬青努努嘴:“麻烦你多担待啦!” 自由身是她唯一能留给他的东西,她当然知道林敢爱自己极深,深到如果是她肝脏受损,他会第一个跳出来做移植。可她恰恰因为喜欢他,才顾着他,想为他留好退路。 这辈子问心无愧,唯独亏欠他。 这么多年后林敢再回想她的固执,已经不再介怀:“我当时太想拿俗世的东西留住她,才一个劲地逼她。其实那就是一张纸,根本留不住她。” “留住了的。”陈祐驳他,“你求婚,就是一份心意,她能感受到。” 纸短情长,生病后的李冬青愈加感性,恶化后更泪水纷纷。瞧见生命的尽头让她分外不安,抽空就写信,一封封藏在书页里,她想,林敢不喜欢看书,不会发现。可林敢在她住院帮她整理书目时就翻阅过无数次,李冬青睡着后,他才敢一个人躲到卫生间抹眼泪。 有年恢复得好,丁蕙如交了新男朋友,拉着他们一块过万圣节。抽签挑角色,李冬青选中《千与千寻》里的汤婆婆,才戴上假发,化了两条皱纹,林敢透过镜子看她,心酸得不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有机会见到彼此的老年吗?李冬青回身抱住他,温暖他,眼泪也夺眶而出:“我老了应该也很好看吧!” 林敢随她玩笑:“好看,我觉得肯定很好看!” 都是哭腔,互相擦拭眼泪,却仍坚持笑着。他们约定好了,不让彼此难过,既然选择一起扛,那就笑着扛到最后。 后来林敢从丁蕙如那里知晓她偷偷记录的两人往事,跨度很长,她基本不曾抱怨,一口一个“小狼”地叫着,多么无聊的故事也在她笔下熠熠生辉,他时不时翻出来看看,好像她仍在身边。 陈祐不知道这段故事,老来听见只剩唏嘘。 这辈子刻画过很多苦乐,李冬青是他所见最热烈的。然而当时年纪小,不懂这些,现在才体会到她的步履薄冰。 他找林敢要了几个人的联系方式,想知晓得更加全面些。第二天,便飞往琼州,见到了儿孙满堂的易灵凌。易灵凌不认识他,还以为是哪个回访的学生,听他自报家门,心便瞬间沉寂了。 李冬青的面貌她都不记得了,她送自己的礼物却好好地收藏着:豆绿的连衣裙,精致的石雕海螺,亲签的作家书籍……样样都附带一张贺卡:【盼满分,平安健康,心想事成。】 越到后面笔力越弱,字也歪曲起来。都说老人眼睛干涸,她一张张摸过,竟跟着湿润了。七八岁的小孙女跑到跟前给她递纸:“奶奶伤心吗?怎么哭了?” 易灵凌扯起嘴角:“不是伤心,是开心。”想到曾经有人那么真诚地祝愿她,她开心得落泪。 陈祐简单拍了几张照片,在琼州小住一阵。李冬青不曾在海边生活,死后却想归宿大海,他沿着沙滩行走,想追寻她的踪迹。不日便直飞日本,见过祥和平静的三浦澈,吃了一顿昂贵的日料,他发现三浦澈眼里的李冬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