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梅芝揉揉眼睛,感觉眼前朦朦胧胧的:“是啊,自己孩子都不一定靠得住,别人孩子更靠不住了。以前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唠叨,‘庄稼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对别人孩子好,就像荒野地里追旋风,一阵风,一阵空,最后叫你仰头喝西北风’,成天一套一套的。” 可能是勾起了伤心事,孙梅芝说完又掉了会儿眼泪,忽然哽咽着问姜冬月,“姐,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怎么看事儿这么透彻呀?我每天日思夜想,都想不到这么远。” “……” 姜冬月顿了顿,打个马虎眼:“过几年你就知道了。” 从前石桥村人人提起唐墨,都夸一句他有后福,虽然自己命歹,但媳妇肯为他守寡,不管多苦都养活他的骨血,真真是男人羡慕,女人佩服。 但姜冬月其实慎重考虑过改嫁,否则不会冒出这些话来劝孙梅芝。 “你如今正在岔路口呢,咱俩说句知心话。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就别想置气不置气的了,你得朝前看。” 姜冬月说着,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在一起搓了搓,“更得朝钱看。” 太阳不知不觉落到了西边,橙红橘黄的晚霞铺满天空,孙梅芝哭到浮肿的脸半隐在柳树阴影里,两只眼睛却亮得惊人:“冬月姐,谢谢你。我……我明白了。” * * * 姜冬月回到家,天已经快黑了,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 开门进去,一个人也没有。姜冬月四处转了一圈,到西屋看铁锹没在,就知道唐墨带着笑笑去地里了。 她把剩下的小米粥温热,就着前几天腌好的酸黄瓜喝粥吃馒头,感觉浑身都舒坦。 毕竟这世上像她一样的估计没几个人,搞不好就她自个儿。享了这么大福运,她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孙梅芝往坑里走。 左右今天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孙梅芝说明白了,无论结果如何,她姜冬月都问心无愧,不用再惦记这事儿了。 孙梅芝也不傻,看着能听进去。 姜冬月越想越轻松,很快吃完饭收拾干净锅碗,又喂了一回鸡,唐墨便带着笑笑回来了。 “妈,你快看!”唐笑笑举着两个老蛄蛹兴奋不已,“我爹挖出来的,特别大!” 唐墨也挺得意:“这两只先泡水盆里养着,爹浇地的时候再给你找个十几只,凑一块儿用盐水煮了吃。” 唐笑笑兴冲冲找盆去了:“我要把它们养在田螺旁边儿!” 闺女一走,唐墨立马压低声音,飞快道:“你愣是不回来,我怕笑笑在家哭才带她去地里,没上河边玩。” 姜冬月:“……行吧。那轮到咱们家了吗?” 唐墨摇摇头:“还在第二道河上浇着,估计三四点才能轮到咱们。我先挡好了埝,后半夜早点儿出门盯着,就不回来了。” 所谓“埝”,就是浇地时在河渠里挡的那道土坡。先用结实的粗棍子横跨河面,然后靠着棍子放下几块木板,再挖土填草地垛起来。等河水流过来,就能被结结实实地挡住,顺着提前挖开的垄沟往地里流。 这活儿听起来容易,但在上闸有水的时候挺难弄,稍不留意就被冲垮了,得眼疾手快才能挡住。 姜冬月看看唐墨湿半截的裤子,说道:“赶紧把湿衣裳换了,再找找你那件厚大衣。我早上去地里给你送饭。” 第21章 老蛄蛹(捉虫) 转天,姜冬月五点睁开眼,唐墨果然没在家,只有煤炉上坐了一大锅水,蒸笼篦里放着俩馒头和五个鸡蛋,也不知道熟没熟。 姜冬月拉开炉门,待水烧开后先倒出一暖壶,再用剩下的做饭。早上照旧是棒子面粥,但扔了几根洗干净的小胡萝卜,增两分甜味儿。 看看南棚子里只有一小把韭菜和两颗西红柿,姜冬月想了想,把韭菜择洗干净后切碎,倒进大海碗,又加两勺面粉、三个鸡蛋和半瓢清水,搅和出一碗顺滑的面糊。 等粥煮好,她将炒菜的铁锅换上去,用炊帚枝蘸点儿油在锅底一抹,再浇一勺面糊,轻轻晃动均匀,很快一张薄薄的韭菜鸡蛋饼就摊好了。 这回面糊多,姜冬月站在煤炉前不断重复,整整摊了十几张薄饼,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