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把头转向别处,装作听不到他们说话。 “弟弟,你真不记得妈妈了吗?”林秀一脸期盼地看着霍岩,想和霍岩说上几句话,想哄霍岩叫她一声妈,她走的时候,霍岩话都说不清楚。 霍岩只是看她一眼,低头把碗里最后一个云吞吃完,把碗筷推开,朝着江心那头嘟着嘴:“妈,我要擦嘴!” “羞羞脸,妈说乖孩子要自己擦嘴。”霍明两根食指在脸上滑动,羞羞弟弟。 霍岩不服气,被姐姐一激,两人就容易吵架,隔着桌子都要掐起来。 林秀忙拿出一张帕子,要给霍岩擦嘴,霍岩却撇开脸,躲开她的手:“我要我妈,不要你的!” 霍岩这话一出,林秀控制不住了,当场就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吓得霍明霍岩呆立在场,他们还没见大人这样哭过,人一惊慌就会往安全处跑去,他们一秒钟没犹豫就往江心那头冲去。 江心忙搂住两个孩子,安抚了两句别怕,想了想,从兜里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递给林秀。 好一会儿,林秀才止住哭声,摇头,用自己的帕子擦泪擦鼻涕,双眼和鼻子都通红,秀气的五官挤成一团,小声地朝她说谢谢,又道了歉:“头先是我态度不好,请见谅。” 江心摇摇头,她和林秀之间其实没有矛盾,也没有误会,只是通过了霍一忠和霍明霍岩有了交集而已,何况看林文致就是个讲道理的斯文人,林秀若是由她三哥带着读书长大的话,人品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谢你这样用心照顾我两个孩子。”林秀对孩子母亲的归属权还是很在意的,可她又有些心痛,“我不是个好妈妈,后来我后悔了,知道自己错了,不该丢下他们。可是那时候我太想离开长水县,太想离开霍一忠了。” 江心不太愿意孩子听到这些大人的诉苦,他们幼年时已经经历过动荡的生活,就不需要再负担大人的情绪了,抬眼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大师傅聚在一起,正仰头看着一台黑白电视机,像是播放着哪个抗战电影,正响起冲锋的号角,指了两个可以看到他们的位置,让孩子们过去凑个热闹,叮嘱他们不可以乱跑,要尿尿的话得回来找她。 霍明看了林秀一眼,听江心的话,牵着弟弟的手往那头走去,乖乖坐着,他们对黑白电视机不陌生,因为七月份的时候,外公外婆就带着他们去邻居家看过电视,他们还看过七十二变的孙悟空。 江心这才安定地坐下,她也不想和林秀说太多,可林秀像是积攒了一箩筐的话,不能对他人说的,恰好可以对霍一忠现在的妻子说。 “我后悔离开孩子,可我不后悔离开霍一忠。”林秀也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她和霍一忠结婚四年了,在一起的日子,算起来两个月都不到,常年的分离让她一直处在势单力薄的状态,自从有了孩子,常常觉得心力交瘁,“你不知道,我好怕他。” “怕他?”江心倒是觉得新鲜,她从来没有怕过他,尽管他长得高大壮硕,凶狠时,双眼如同孤狼恶虎,她也见霍一忠霎时之间卸过人的手腕,可她从不觉得他可怕,他一直承诺,定会保护她。 “他抓人的时候,动作那么快,那么利索,像是练习了千万遍。”林秀想起来都发抖,当时霍一忠陪她回娘家,顺手帮当地公安抓了个犯人的场景,她都看不清霍一忠手是怎么动的,那正逃跑的犯人就被卸了胳膊,摁在墙上,动也不能动,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在林秀十几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和几个年长的兄姐,被人在脖子上挂了笨重的木牌在街上游街,拿粗绳子反绑着手臂,一动不能动,一整日下来,等回到家,发现年迈父母的双手已经脱臼,痛得麻木,那时候人人都要划清界限,没有医生敢替他们看病,他们一直到死了,还是双手脱臼的,每日每夜都在哼着痛,要死了要死了,父母死之前,林秀夜夜听到他们痛苦的□□,可大家无能为力,不能碰不能摸,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场景也让林秀时常从噩梦中惊醒。 林秀害怕,怕霍一忠哪日生起气来,也会像对那个犯人一样对她,拧断她双臂,那她会不会也和父母一样,这样痛苦到最后一刻? “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从来不打女人。”江心轻轻开口,在丈夫的前妻面前,替丈夫说话。 “我那时候怕他,又念着他,在我受霍家人欺负的时候,想着他能从天而降,解救我们母子母女三人,可他没有一次出现。”林秀苦笑,眼里的泪掉出来,又倔强地擦掉,抬头道,“我知道你和他住家属村分的房子里,你比我幸运,不用去面对他那一家老小。我也很幸运,至少我真的离开他了。 江心这回没说话,她同意林秀的话,她曾想过,如果谁能与她在婚姻上有共鸣,那人必定是林秀。 霍一忠不是完美的男人,他的缺点甚至明显到闭着眼都能感受到,但,她和林秀作为妻子,又何尝是无暇的?只是其中种种,难以细说罢了。 “我现在是个没有办法的妈妈,但凡我有份工作...我就不会和他们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