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烤火,抱怨这天气,下雨下个没完没了,枪长久不用,都要哑火了。 有个队长模样的人走过来,说了两句,让他们烤火的时候小心点,夜里不能放松,也不能烧了其他东西,保持惊醒。 待他走开,有人还不服气嘟囔一句,这种天儿,有谁会出门啊? 霍一忠穿着暗色的衣服,贴在一棵茂盛的大树底下,蹲着,缩小自己的阴影,和树影重叠在一起,过了许久,他脚有些发麻,肩膀沾湿了雪水,手上冰冻僵硬。 夜过了四更天,他们要换班的时候,在门口//交接,霍一忠才伺机站起来,动作很快,如同一只黑豹,闪了过去,直取小楼门口,迅速把自己藏在一捆柴后头。 那些人交班完毕后,林子里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夜枭叫声,三长一短,再一长一短,叫声嘶哑难听,让人听着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一停下,下着冷雨的夜重归宁静。 小楼里头,住了两位长者,长者年纪大,夜里经常睡不着,有时候两人会说说话,有时候什么都不说,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就这样一夜又一夜,一灯如豆,直到天明,或是快天亮了才熄灯,在楼下门口看管的人都习惯了。 今晚这个时候,却听到一个苍老的老者声说:“你脚冷,我去给你打瓶热水,床上睡着吧,别下来了。” 外头的人隐约听到,让人去厨房烧热水,老者打开门,“吱呀”一声,叫了个谁的名字,把热水壶递给他:“去厨房装一壶热水,要滚烫的。” 那人扛着枪,小跑过来,敬个礼,接过热水壶去厨房了。 剩下其他几个人还在原地站着,有人看着外面,有人盯着里头,有人看着老者,只见那老者站在门外,拢了拢身上的旧棉衣,喃喃道:“又下雨了啊。” 说完,像是想到什么,走过去,和那几个小伙子说:“别在外头淋雨,进屋找个地方坐会儿。山里湿气大,老了容易有风湿,到时痛得你们路都走不了。” 那几个人虽是看管老者,但脸上没有凶狠和不耐的表情,该有的尊重一分不少,面对老者关心,他们都笑笑,说自己年轻,淋点雨不碍事,反倒让老人家快进去,别着凉了,还问要不要多给他们两老添盆火。 老者摇头,回小楼去了,接过那壶热水,把门再一次“吱呀”关上。 小楼里那盏煤油灯大概烧到底,没有灯油了,灯光变得更加暗淡。 霍一忠就趁着老者和人在外头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从门口的柴火堆里滚进了屋里,趴在门后头,呼吸都不敢发出来。 老者拿着热水壶进时,把水壶放在桌上,顺手拨亮了灯,灯芯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去,就这一阵亮,让霍一忠看清了他的脸,沧桑,严肃,浓眉挺立,嘴角紧闭,威武刚毅,横眉怒目,即使年纪已大,却仍像一头威严的老豹子,令人不由想臣服,霍一忠心里的那股热血又被唤醒,忍不住轻叫了一声:“老首长。” 第92章 霍一忠十二岁时, 家里带点铁的东西都交到公社去了,土灶上面布满了灰尘,无人在家生火, 大家聚在县里大食堂, 排队吃大锅饭。 长水县穷是穷, 但运动开展得如火如荼, 那几年,天上的太阳仿佛永远不落下,烧炙着每一个太阳底下的人。 后来,广播里说了话,烧铁的运动慢慢停歇, 那团火却去了天上, 每日持续高温,在外头站一会儿,人就受不住,河里的水也干涸了。 那年从年初开始就热得不像样子, 田里没有水,河里也没水, 挑都没地方挑,到处干旱,有老人在外头挖野菜吃, 一个上午下来, 人就昏迷了, 被人发现抬回家,挣扎两日, 热死了, 就随意挖个坑埋了。 粮食不够分, 县里大食堂的大锅饭吃不成了,大家就开始到处跑,背井离乡,往东西南北的方向走,投靠亲友,沿路乞讨,都有。 周围的乡亲们走了,霍家爹娘也带着几个小孩离开长水县,临走前还记得把家里的破门用条绳子绑上,跟着一群往南走的老乡离开家。 他们听说南方的河有水,还能种粮食,想到更南的地方去落地生根,讨口饭吃,走的时候,把家里的谷子面粉都做成饼子揣在身上,将将也就三个,巴掌大小,还没走出长水县就吃完了。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