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常理论,如果沂王真的强迫了她,如果她不堪受辱要寻死,沂王的亲王爵还保不保得住都不好说——因为杨文煦的官职特殊,他是翰林,无论当下品级如何,都是文臣的门面,沂王逼辱翰林妻子,与普通官员内眷又不一样。 即便与杨文煦政见不合或有利益冲突之人,都会出来参劾沂王,这是大家共同要维护的地位纲常。 孟医正出现在门外,兰宜背对着,没看见,沂王看见了,以眼神阻止,命他先不要进来。 兰宜发着怔,她想到了下一层,后面确实有点类似这个情形发展了,她与杨家内讧,主动求死,是始终派人关注杨家的沂王出手相救。 她当时不知为何,现在明白了,他必须要救,只有她活着,才能还他们清白。 如果她死了,这件事将很难再说清楚,那杨老爷的杜撰就可能成真。 前情到此算理明白了,但是,这仍然无法解释沂王为什么要纳她为夫人。 所谓“怜悯”的分量远远不够,如此铤而走险的操作一着不慎,就可能跌下悬崖。 但沂王甘冒风险,不惜引起遥远的满朝舆论,吸引来所有人的视线,似乎唯恐有谁没看见他的“凡心”,捉不到他的把柄—— 兰宜眼神闪了一下。 像有一线灵光弹起,骤起一个猜想:沂王需要用这个问题,去掩盖住另一个更大的问题。 他将她推到台前,那么,是谁隐到了幕后呢? 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久到超出了沂王有限的耐心,他开了口:“你不必胡思乱想,本王既已承诺,就不会食言。” 兰宜知道他说的是假夫妻的约定,她思考了这么久,消耗有些过度,以至于下意识将本没准备说的一句说了出来:“是因为王爷另有所爱?” …… 沂王的眉头挑了起来。 兰宜:“……” 她很想将这句话收回去,她对沂王的私人情/事一点也不感兴趣。 但话已出口,就覆水难收,她只能面对沂王那张——那张从表面上看不出来被揭穿底细的脸。 沂王似乎没有什么怒色,不过兰宜也不确定,因为他一向威仪重,平常脸色就够将下人们压制得小心翼翼的了。她见到沂王向身后椅中倒去,姿势是放松随意的,唇角却微微绷紧,连着眉宇都严肃:“——你怎么知道的?” 事已至此,兰宜便将自己的推论说了,张太监到来这样的契机很难有第二次,错过了,她就要继续稀里糊涂地被沂王摆布了。 沂王听得很专注,眼神几乎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门外孟医正站在宽敞的前庭里,有点等不及,想往前去,窦太监揪着他后心的官服将他拖回来:“王爷正忙着呢,你去打搅什么。” 孟医正不理解:“忙什么?钦差都走了,不就在和夫人说话吗?” 窦太监斜眼觑他:“钦差算什么,这才是正事。老孟,你一个全乎人,怎么比咱家还不开窍。” “……”孟医正道,“那王爷的伤呢,不着急治呀。” “那点小伤,怕什么。王爷没着急叫你,你就耐心等着。” 孟医正只好袖手继续站着。 窦太监伸了头,他们这个距离是听不清殿室内具体说了什么的,他就津津有味地看。 兰宜不知门外情形,缓缓说着,沂王始终没有打断她,偶尔露出一点意外之色,兰宜不去管他,她心里有底气,相信自己的推论不中亦不远,只在快说到最后结论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因为她对这个结论不太拿得准。 但沂王仿若不觉,他等了片刻,替她说了出来:“因此本王另有所爱?” 他将这四个字的吐音发得有点重,似乎怕兰宜听不清楚,又似乎怕她忘记了,格外要慎重提醒给她。 兰宜:“……”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