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点话,可是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哭。 少年被她哭得心都碎了,平缓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喊她:“蔺绮。” “嗯。” “袖袖。” “嗯。” 蔺绮的声音一直闷闷的,带着浓重的泣音。少年语气带笑,哄她:“袖袖这小字是谁起的。” 蔺绮说:“姐姐。” “哦。”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始终是笑着的,“原来是我,很好听。” 浅蓝色的光晕像温柔的雪,轻轻拂去蔺绮的泪水,少年嗓音清朗,像风一样:“我是天才,是不是。” 蔺绮泪眼模糊,囫囵点了点头,少年又笑。 天上的机关雀发出清脆啼鸣,一声虎啸自远而至。 子夜到时,神灵降世,殷无相面色阴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城主在甘灯降世的瞬间,似乎想避开她一样,匆匆想逃,前路却被一只巨大的吊睛白额虎堵死。 火光接天,烈烈火焰璀璨而耀眼,火星子溅到蔺绮身上,她却不觉得滚烫。 蔺绮似乎意识到什么,她抬眸。 她被笼罩在蓝光之中,火星遇蓝光便消弭成尘。 蓝衣少年长身鹤立,笑得干净又明艳,星光披在他身上,他整个人愈发透明,好似要融入星月中去。 蔺绮又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少年一身霜蓝锦锦袍,漫不经心、高高在上坐在柜子上,深秋的昼光打在他脸上,他懒洋洋眯起眼睛,修长的指节一下一下点着柜子,眉眼弯起略带笑意。 那时候的他好像没什么烦恼,什么都看不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轻慢而顽劣,骄傲又任性。 蓝光轻柔地抹去她的泪水,蔺绮想抓住他,伸出手,指尖只有一缕风。 浅蓝色的灵气如碎片般散落,少年颀长的身形逸散在月光里,温柔的蓝光像一场盛大祭礼的余韵。 “分神永远不会死去,只会回归主体,以后你看见姐姐,就是看见我了,不要舍不得,也不要哭,”少年的声音如松风雪浪般干净,这是他留给世上最后的言语,“袖袖,山水迢迢,我们以后再见。” 燎起的火星吞噬浅蓝色光晕,蔺绮怔怔攥着霜蓝的衣摆,内心瞬间袭起一阵旷久的孤单,她抬头望星光,想要哭,眼泪却已经流干了。 ** 甘灯出现在城主府上空,现在,她的躯壳不是容涯仙尊捏的那具傀儡,而是她真正的样子。 其实现在的样子和容涯捏的傀儡也差不多,不过周身更添神性,她身上的气息是如此干净圣洁,以至于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秾醴精致的姝色。 城主被白虎堵截,被迫留在城主府和甘灯遭遇,城主神色阴郁,目光扫过琉璃塔,所有的心虚都被一种理所当然代替:“甘灯,你得实现我的愿望。” 半空中,高高在上的“神灵”轻歪了下头看他。 “可是甘灯已经死了啊,”甘灯的语气飘渺如风,“她的躯壳在千年前死于你们的算计,灵魂也在松云庭下的献祭大阵中消弭。” 城主瞳孔紧缩。 如果一个人,身体和灵魂都已死去,她还算活在世上吗,既然已经死去了,那她身上压着的一切限制,自然通通无效。 城主瞬间想明白这一点,他下意识去找自己的靠山,侧眸去看殷无相。 ——殷无相站立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他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跑没影儿了。 城主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露。 他深吸一口气:“你不能杀我,甘灯,我向你许过……” 他一言未毕,“神灵”已经和他擦肩而过,一阵草木气息浓郁的风在空气中蔓延,甘灯出现在蔺绮面前,蔺绮一直怔怔的,回不过神。 甘灯轻轻抚了抚她的眉眼,蔺绮才清醒了一些,想了很久,语气平平,问:“你要飞升了吗。” 连灵魂都消弭了,却能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这里,身上的气息还愈发神秘难测,蔺绮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春水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甘灯的劫,她的劫过去了,就该飞升了。 果不其然,甘灯点点头。 蔺绮:“恭喜。” 甘灯笑了笑,说:“袖袖,我没办法完全实现你的愿望,但是,请把我的鹿角带走吧。” 一对枯绿的鹿角泛着莹光,出现在蔺绮面前。 甘灯说:“它能温养魂魄,很有用的。” 蔺绮想起许愿付出的代价,她本该立刻把梨花生符拿出来,保自己的命。 可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连呼吸都困难至极,连带着大脑也迟钝,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然后呢,我要付出代价吗。” 甘灯看了她许久,有些怜爱地摸摸她的长发,语气轻柔:“不会有任何人付出代价了。” “哪怕真得需要,也有人愿意代替你。”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