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泽堂就在江岸边,一座白墙黑瓦的大宅子庄严齐整, 里头的花草繁茂, 一丛凌霄花从墙头涌了出来。 一名伙计驾着一辆大车缓缓地驶到大门前, 花如意从车中钻出来,穿着一身不打眼的粗布衣裙,脸上涂了些黄粉,头上包着一块褐色的头巾,把自己扮做了一个寻常的粗使丫头。 花如意走到门前, 两名侍卫拦住了她,道:“站住,干什么的?” 花如意微微一笑,道:“奴家是来送兰花的。前阵子吴堂主来店里定了几盆名种, 今日货到了便送过来。” 堂里的人都知道,吴阡陌爱侍弄花草, 最喜欢的就是兰花, 经常让人从外头送些名种过来。 花如意为了潜进坎泽堂, 提前在宜昌城中待了数日, 摸清了吴阡陌的性情喜好。得知今天有人送兰花来, 她便带人抢了车, 扮做花店的伙计混进来。侍卫看车上果然有几盆兰花, 还有些配好的土,便放车进来了。 一人在前头带路,花如意看着堂里的情形, 暗暗记住了路。一行人走到了庭院深处, 外头就是宜昌江畔, 江水拍岸的声音隔着墙传了过来。 几个伙计卸下了花肥,把兰花摆在了花房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咆哮:“放老子出去……涨水了,咳咳咳,吴阡陌你个狗东西,想呛死老子不成!” 那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虽然离得远,却震耳欲聋。花如意心头一动,意识到铁憾岳还没死。在水牢里被关了一个冬天,他没被冻死,也没被淹死,听声音中气十足的,还活的挺精神,这人的命也是够硬的。 花如意道:“那是什么声音?” 一名侍卫道:“家里关了个疯子,不用管他。” 花如意抬头看了一眼,确定了声音传来的位置,心中有了数。送完了花,她出了宅子,找了个地方歇息片刻,打算等天一黑就动手。 坎泽堂的水牢在宅子的西边,沿着台阶走下去有个石砌的牢房,牢房外有一道石门,往西边拐弯有个狭窄的通道,一直通到江畔。牢里黑暗且潮湿,每当涨水的时候,江水就从石缝里涌进来,涨得最高的时候能把人淹没了。幸得铁憾岳身高九尺有余,水最多淹到他下巴。他力气大,在墙上打了几个大坑出来,涨水的时候他便踩在墙壁的凹陷处,便不会呛水了。 这水牢里虽然潮湿寒冷,除了涨潮的时候难熬一点,其余的时候打一打坐,身子也能暖和一些。铁憾岳受了吴阡陌的算计,被关在这里吃尽了苦头。他被关着没事做,一天到晚就坐在牢里骂他,有时候骂他狗畜生、有时候骂他直娘贼,从鸿蒙开天辟地一直骂过来,恨不能活活咒死他。 吴阡陌照旧种花养草,打一打太极拳。他虽然表面上不在意,其实心里也怕,毕竟从前他喊铁憾岳一声大哥,受过他不少恩情,如今恩将仇报,良心多少有些过不去。 自从把他关进水牢之后,吴阡陌就没去看过他,只让人每天晚上给他送一顿饭。铁憾岳吃饱了,有了力气,骂的就更加响亮。吴阡陌也只当没听见,只是苦了宅子里的其他人,一天到晚忍受着那个疯子的咆哮。 天渐渐暖和了,铁憾岳的日子好过了一些。他运完了一遍功,浑身暖融融的,也不觉得难受了。他靠在石墙边,盘算着外头应该已经是三四月的光景了,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当年自己跟静柔就是这个时候相遇的。 那天下着小雨,他独自在一间小饭馆里喝酒。她打着一柄油纸伞来到店前,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模样清新可爱。她要了一碗面,点了七八样浇头,有煎鱼,也有酱豆腐,还有五花肉,摆了满满一桌。她一个小姑娘,实在不像能吃这么多东西的样子,铁憾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苏静柔把每样配菜都尝了一遍,似乎觉得一般,她又吃了半碗面,仿佛觉得煮过头了,叹了口气。她掏出钱来要结账,这才发现钱袋子不见了。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