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猜到,对岸许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亭外雨声不止、风声如涛,天色暗了下去,更冷了许多。 唐姻吸了吸鼻子,宋昕见她鼻头冻得粉盈盈的,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了亭子的西南角。 避风亭内铺着青石地砖,宋昕走到一处地砖旁,食指中指微微弯曲在砖面上敲击了几下,声音清脆空洞。 唐姻凑过去,双手支在膝盖上,微微弯下腰:“表叔,这里是空的?” “不错。” 宋昕温醇一笑,他扒着青砖的边沿,稍一用力便掀开了砖石,砖石之下放置了一个形制古朴的鸡翅木的大箱子。 箱子分量不轻,宋昕将其取出来、打开,里边的物件儿还裹着一层油纸。 唐姻更加好奇,鸡翅木是十分耐潮的材质,又精心裹着油纸,不知是什么宝贝。 宋昕剥开油纸,然后一箱煤炭、一个火折子、几样孩童的玩具出现在眼前。 “东西还在。”他用手背探了探,“保存的也好,并未受潮。四娘,等会儿你便不冷了。” 唐姻还以为箱子里是什么稀世珍宝,犹豫了片刻问:“表叔,这些东西怎么在这儿?” 宋昕吹开了火折子,避风亭里升起暖色,炭火寂寂地燃着。 “这是我祖父留给我的。” 三表叔的祖父?那个能以笔为刀,却以“惧内”著称的权臣? 唐姻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此,毕竟这位早在十几年前便驾鹤西去了,她并无感触。 感触颇深的是宋昕。 祖父人在京师忙于朝政,他与祖父相聚并不多,直至祖母病逝,祖父身子急转直下,才致仕回苏州养老。 宋昕的祖父官拜丞相,向来以严苛著称,年少的宋昕惧于老丞相的威严,两人不常说话。 爷孙都是话少的人,一人一只小凳,静幽幽的听着叶岛上的风声、水声,一坐便是一日。 后来相处的熟悉些,老丞相会将从湖里钓上来的鱼烤给宋昕吃、会将不知从哪儿网罗来的小玩意儿拿给宋昕玩儿。 从那时起,奇奇怪怪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又怕父母觉着他“玩物丧志”,叶岛上才有这么一箱“秘密”藏在避风亭的地砖下。 祖父常揶揄他:“你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只会读书?” 又总是烤鱼给他:“你祖母尚在之时,祖父常亲手带她在风景秀丽处烤鱼,你祖母总骂我,说我看似文雅,是则际是个焚琴鬻鹤之辈,非说那么好得景儿该作诗,你说,她一个武将的女儿懂什么。” 宋昕那时觉着奇怪,分明祖父在埋怨祖母,为何浑浊得眼中更加柔和。 那时候他对祖父祖母得往事,无甚兴趣,但不想拂了祖父的心意,总是认真倾听。 这一听便从八岁听到十一岁。 三年间,每到夏日他便会随祖父住在太湖的庄子,直至祖父过世。 宋昕忽然想起,祖父在世时曾问过他:“昕儿长大了,会不会给夫人烤鱼吃?” 宋昕当时的答案是否定的,君子远庖厨,杀鱼、烤鱼有辱斯文。祖父“惧内”已经“上梁不正”,他这根“下梁”可不能歪。 “不会,非君子所为。” 当时他祖父只是笑,大笑。 现在想想,那时候终究是答错了。 雨滴划过屋檐,薄暮冥冥,劈劈啪啪得响声在空气里清脆地炸开。 炭火烧得旺了许多,唐姻伸着小手烤火,指甲边是一圈淡淡的白月牙。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