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比他跪着高点儿,他看得累,一个半大孩子给自己遮风挡雨的,“你就是荣师傅的徒弟,叫扶桑是吧,好名儿!你算盘打的不错,我瞧见了。” 扶桑心里有点美,她也觉得今天打的好,跟着唱账的没有拨错一个数儿,没丢了师傅的脸,但她憋住了要谦虚,“大爷您过赞了,我今天看见您那一个三蹦子进来,好家伙,那么高的墙头呢,这身手就是李寻欢在世!” 说到李寻欢,她还竖起来大拇指。 周围雪扑簌簌地往下落,宋眺谷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她,这孩子,缺根筋还是缺心眼儿,“在围房里面,没少看小人书吧!” 围房一群小子,看小人书连环画儿,一个铜板儿的事儿,老在后门那里围着货郎租借,人人都当自己是李寻欢,风流倜傥又会飞! 他倒是真想唠点实在的,没别的,眼前这人总是傻乐呵的教人看不惯,他就戳人痛脚,“你知道你盘的什么账吗?” 扶桑看着大太太的屋顶上冒烟气儿,心想屋子里面得多暖啊,她手冻的都没知觉了,依旧老实巴交,“本来不知道,今儿听您的意思,知道了一点儿。最后面那四匣子账册,才开了一本儿您就进来了。” 那本唱账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一笔一笔地,她都打在算盘上去了,账本平时不是她们该看的东西,师傅们才能看,她们看的也是以前的账本,或者别人家的账本。 这是头一次打自己家里的,日日顺这四家买卖,她心里想想也生恨,她愿意跟大少爷说说心里话,她是佩服宋眺谷的,不愿意他对上大老爷,少不了吃苦头,“您别怨我,也别怨我师傅,要我说,大太太您也别怨了,无边无际的,找不出对错儿来,都犯不着。” 宋眺谷斜眼看她,他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没看出来啊,这小子说的话有些深沉,“你继续说,我听听,看看你为这些国之蛀虫怎么开解的。” 扶桑觉得自己心肺都冷透了,搓了搓手,把伞往下压压给他挡挡风,“不懂!只是我觉得,烂透了,恨不过来,有些累。不如就做自己的事儿,您是有学问有想法的人,何必跟乱七八糟的东西犯别扭呢,不值当的。一些要烂的东西只有烂到底儿才消停,不烂的你怎么摔打都不会烂。” 要抽大烟的那些人,抽的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抽到死去,不要去劝也不要救了,不值当的,不如去做其它高兴的事情,办学校,办工厂,办些对社会有用,对大家伙儿都有益的东西。 宋眺谷听得眉毛都枯起来了,惊诧于她近乎透视地冷漠残酷,儒学教人爱世人,仁爱慈悲生恻隐,扶桑吐出来的现实残骸被他触摸到,不等深想就被吓到。 17.2上进 仔细看她样子,睫毛上一闪霜花,脸青白而稚嫩,“咱们老祖宗讲家国天下,爱家爱国,你还小千万别灰心,怎么救不过来了,我救不过来还有别人,这一代人不成还有下一代呢。” 扶桑听着心里忽的一热,她不爱说丧气话,这天眼看着就黑透了,“您说的是,我很多东西不大懂没见识,别笑话我。大少爷,您是我见过的,最像青年的人了。” 有想法有勇气,有无限耐心折腾,从不气馁而永远热血! 就特别像个爷们儿,一举一动不弱气,中气满满的!就是在这里跪着,虽然落魄,也有一股子不屈的劲儿。 宋眺谷可怜她冻的难受,撵着她回去。她利索地回围房,跟伞留下来的还有一点儿关心,“您拿着,别跟大老爷硬怼,您多少软乎一点儿。” 大师兄在院儿门口翘首等着她呢,先递给她一个汤婆子,“才回来呢,师傅还等着你呢,给你留饭了,先屋子里去喝口热乎的。” 扶桑乐呵地两只手插在袖筒里面,“没什么,给大少爷撑了一会儿伞,晚了一点儿。” 她走在明间窗户跟前垂手,对着大师傅恭敬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