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已经三日,仍旧没习惯自己十六岁的一切,从身量样貌到如今的处境,他花了整整三日,才逐渐将自己与现实世界相互勾连。 荣国府抄家破败,黛玉最后的日子在凄风苦雨中郁郁而终,仿佛一场幻梦,往事如烟,恰如江面腾腾水雾,风吹而散,似幻似真。 林如海捧着一颗慈父之心,把阖家的财产托付给荣国府,满心想着,纵使贾宝玉是个撑不起门楣的草包,林家累世积财,怎么着也能养玉儿三代有余。 他的黛玉,还不到十八岁啊! 早早撒手人寰的自己,似乎没有责备荣国府的立场,若是没有荣国府收留庇佑…… 林如海看不上宝玉,但终归那孩子心不坏,也把黛玉放在心上。 贾宝玉心中,黛玉之前还有老太太、王氏、贾政等人,孝道当前,自家闺女免不得要往后再退一射之地。 自贾敏走后,林如海时间所牵所念,唯有黛玉啊! 都怪他不争气,倘若他在世,女儿也不至于没个依仗。 想到此处,林如海眉头深深蹙起,十六七岁少年俊秀的脸庞浮起和他年岁全然不相符的老成和忧郁。 前尘种种,唯余叹息,昔日荣光,付之一炬。 随着林如海一声长叹,小厮的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没蹦出来。 正巧自小照管林如海的嬷嬷端着一碗鱼羹近前,常安对着嬷嬷挤眉弄眼,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 林如海素来身子不好,林家几代单传的独苗苗,金贵的要命。 原本家中夫人是不愿大爷和书院的夫子一起出游,还是老爷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说歹说,才叫太太改口。 大爷莫不是病了,这几呆愣木讷,若你不同他说话,他可以顶着江面,宛如一尊木雕,不言不语。 眼看京城只得一两日的路程,去到京中也好请大夫抓药,常安默默祈祷,只愿船走得再快些。 老嬷嬷把鱼羹放下,不吱一声悄悄退下,常安想到自家大爷一连几日不曾温书,夫子昨日就说到京中要考教功课。 常安捣鼓着书箱,自内里取出一方砚台,笔搁等物,还没把装书的箱子打开,那边林如海已经把鱼羹喝了精光,露出缠花青色碗底。 林如海掀开被子,屐着鞋,脸色苍白,怏怏道:“弄这些做什么?我乏得很,看字就头疼。” 原先大爷病得厉害的时候,总也要挣扎着起来写几个字,常安想着主子差不多也该读书了。 听见大爷似乎在抱怨,常安一时间进退两难,撑着木箱盖子的手提也不是,放也不是。 常安面色窘迫:“大爷,苏学士说一到京中就要考您呢?您已经好几日不曾读书,大爷不是常说,三天不念口生,三天不练手生?”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