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稹嘴边沾了一滴水渍,他自己没发现,闪闪发亮的唇角却引起了刚刚有些复明迹象的王萱的注意。她伸出手去,素白的手指落在他的唇角,轻轻拭去了他嘴角的水迹。 她那缱绻迷人的双眼,似说还休,仿佛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勾着他沉沦,沉沦,直至深渊的最底层,就算是死亡的最后一刻,眼前还是巧笑倩兮的她。 暧昧不清的气流在房间里涌动,正要情动难以自抑时,敏敏突然推门而入,推着裴稹就要往外走,一边推还一边骂:“你这个大骗子!你辜负了九娘阿姊!你不配站在这里!” 裴稹无奈地摇摇头,顺着她的脚步走了出去,在外头转了一圈,才回到房间呼呼大睡。 如此过了两日,所有寨主和走得动道的巫山山贼都来了,水家也已准备停当,预备举行婚事。裴稹穿着婚服,大红色更显得他容色俊美,举世无双,让人惊叹连连。同龄的女孩子们都嫉妒水青青嫉妒得要死,可转念一想,夫君生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自己的眼盲了,不就再也看不见了么? 王萱坐在黄家房间里,依稀听得见外头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也看得见林惊鸟飞,雾岚蔓延到脚底,三步开外见不着人。 黄珧医术高明,她的眼睛已经开始能看见了,就是还有些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柳师宜瞧了瞧,说是正常情况,还道她运气好,脑中瘀血散得很快。 她忽然起了玩心,不让柳师宜把自己眼睛看得见了的事情告诉裴稹,这两天依然如故,丝毫没有露馅,裴稹半点不曾发觉,一大清早就出了门,要去“成亲”。 王萱狡黠一笑,手中正在编着一只草鹤,等着裴稹回家,看见她好了,肯定大吃一惊。也正是由于太过投入,她竟然没注意到,柳师宜带着敏敏去河边洗衣服,黄珧和黄凌一早就去了水家做客,整个黄家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笃笃——”柴门被人敲响。 另一头,裴稹已连喝了几杯酒,脸色通红,一双眼迷迷瞪瞪的,被人搀扶着入了洞房。水雄虽然对外说是裴稹娶水青青为妻,但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世俗道德的约束,既然裴稹已有妻子,强逼他纳妾已经是不义之举,若以妾为妻,岂不是更乱了纲常伦理,对不起天地祖宗?故而两人并未拜堂,水青青一直坐在闺房中,等着裴稹的到来。 红烛高烧,烟气袅袅,美酒斗十,觥筹交错间,所有人都红着脖子,面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色,还在推杯换盏,连那不会喝酒的,也忍不住喝了几杯。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水青青喜出望外,却也不得不忍着相思,矜持地坐在床边,只听见裴稹吩咐所有人离开,去前头饮酒作乐,自己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屋子。 “夫君——”水青青见裴稹没动静,于是含羞带怯,呼唤裴稹。 “闭嘴。”裴稹揉了揉眉心,这山村中的浊酒,真是辣喉,才三两杯,就让他极为不适,喉咙里痒得像是千百只老鼠在不停地挠。 水青青一愣,没想到他对自己如此态度,手颤抖着,往枕头下摸去,摸到匕首,顿时安心不少,心愿已成,她的嚣张气焰又冒了出来,道:“裴中行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既然娶了我,绝不允许你再如此轻贱我,我阿耶可是连云寨寨主,巫山地界的二当家,我与你成亲,那是看得起你!” “哦?是么?”裴稹淡然一瞥,瞧见她手底下的动作,便知她又要搞出幺蛾子来,这种张狂无忌,做事从来不经脑子的人,他都不屑一顾,根本连做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裴中行,你过来!你要是不过来,你那个瞎眼夫人,就会立马死无全尸,被山中野狼分食!我保管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找不着!”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阿耶吧。”裴稹看她可怜,提醒了一句,“你现在是不是浑身绵软,提不起劲?我告诉你,全村全寨的人,都同你一模一样,死无全尸的,断然不会是我的夫人。还有,你已经受过一次教训,为何还是执迷不悟呢?” 欺负了王萱的人,裴稹可不管对方是不是女人,一律按死人处置。 水青青听了他的话,大惊失色,掀开盖头就要站起来,跑出去报信,可她四肢无力,头脑虚乏,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眼睛又看不见,更是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只能在地上爬来爬去。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泣下血泪,撕心裂肺地喊道:“是你害了我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