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蒂慢条斯理地把漫画搁在茶几上,眼睛盯着我。 “我热了,”他说,“帮我脱衣服。” 事后我回到客厅时,发现被扔在茶几上的明信片,想了想决定连着素圈戒指一起收起来。椎蒂去厨房做菜,这方面他已经拿捏得得心应手,说是米其林大厨也不为过。巧克力盒子底下还压着好几张明信片,都是屈辰冽之前寄过来的。一并收起来好了,感觉一直摆在餐桌角落里也有点奇怪。 ——那个旧玩具箱,应该还在吧? 走进我的房间,窗帘拉得严密,房内的景象有些晦暗不清。我打开灯,把床单掀起来,看向床底。当年,我的旧玩具也是被我收在儿童床的床底下,再也没有打开看过。 玩偶已经发霉,洋娃娃的眼睛外翻,掉了漆的小轿车不知道还能不能跑一段。这么多年没有收拾过这些东西了,就像不知道有玩具在床底似的。但此时见到它们,才发现它们这么熟悉。那个时候客厅没有地毯,我坐在地板上,让玩偶坐在汽车上,让它沿着地板的缝隙往前跑。一定要跑直的,歪了一点点都会翻车。玩偶会倒在地板上,滚两圈,待着不动了。所以翻车必须重来。车当然要一直在阳光下跑,因为一旦天黑了,就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在往下翻的时候,我的手迟疑过。直到此刻,我都希望那些突然闯入脑海的记忆是假的: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我不知道舅舅到底去哪了,我也不想直到我对差生差学校的刻板印象是哪里来的;要是可以一辈子都听不懂外婆家的方言就好了,听不懂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外公为什么总是受宠若惊的表情,我要是看不明白就好了。 并不是的。就像当年我掏了房产证和存折,重新给自己办身份证,更新户口本的时候那样,我动过一次透明的文件袋。现在这个古旧的透明文件袋还在这里,我记得很清楚,它的塑料封边是红色的,现在它已经老旧硬化,却依然顽固可用。我摆弄了一下文件袋,却发现它底下有一个薄薄的信封,口开着。我把它从那些废弃不用的铅笔里救出来,拿到手心。 信封就是最普通的邮局信封,看不出什么异常。但里面似乎有东西,我将那个纸片倒出来。一张拍立得落在我的掌心,时间过去太久,本就不清晰的照片还有些褪色。 ……这是,我。 我还有另外一个女生,背后有一个数字,看不清了,但是莫名其妙的,我觉得是404,因为我调侃过这个数字,和照片上那个女生。 “你不觉得不吉利吗。”当时我说。 “一起消失也不错。”她说,面孔不甚清晰,但突兀地在我脑海中留下深刻的痕迹。我记得她的肤色有些暗,但是脸颊上一片光滑,什么痕迹也没有。我看到她的嘴唇一开一合,却不记得她在说什么。 有缘江湖再见。 ——石棉网?赠?培养皿 底下是日期。那天……那天应该就是她离开研究所的日子。对,她是石棉网,我的室友……她是谁? “说真的,培养皿,要是哪天你想通了,就和我一样离开这里。” “别开玩笑了。”我好像记得自己说,说着说着,嘴上自然而然地吐出那句话,“你说走就走,椎蒂的面部维护工作怎么办?!” “姐姐,你叫我?”椎蒂站在门口,探过脑袋,“晚饭准备好了,可以来吃咯。” 我这才从眩晕而破碎的回忆中醒过来。 “椎蒂,”我拿起这张拍立得,“你认识‘石棉网’吗?”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