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泪无声纷落。段征蓦然收笑,只觉着那几滴泪落在自己心口里一样,烫得厉害。 时日愈长,这种触动便越频繁。 初时被囚,他觉着自己像一场笑话,只一心想着东山再起。 他不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她与他重金延医调理身体,同他日日相伴诉情,他都只是戒备着毫不入心。 他一直在等,这个女人露出真面目的一刻。 一直等到了今日大婚,他才开始转变。 其实在她方才进来之前,他便已经偏向于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的那种可能。 堂堂俞家主事,外人看不清,他却觉着,是俨然有些失心疯了。 “我没有一字欺瞒于你。”赵冉冉落寞垂眸,指尖缓缓轻按去妆上残泪,仰头笑着去与他整理喜袍,“小征,你听话些,晚些时候我带你见几个人。” 、 闹纷纷一场宴罢,越过人语喧阗的庭院寂静处,有王宫里使节来报,只说明国宫里来观礼的大人们皆已回了,明国皇帝亦收回了婚书,只叫俞家放心。 赵冉冉礼数周全地说了些场面话,待那使节再问:“陛下有话,‘吾妹若归,兄长会在京师旧邸扫园相待。’…姑娘可有话相赠?” 只是略顿了片刻,她莞尔摇首:“无他,但愿陛下安康长乐。” 表兄助白松攻灭旧楚,又篡夺大鼎一举统摄下兵燹纷乱了数载的南北各处。这一项伟业,她早在年前就知晓了。 落魄寒门,一朝翻覆乾坤,千百年来几人。 只是她未曾料到,因俞家在吕宋声势日隆,那人探知消息,竟会遣使来下婚书。 也不知他只是一时兴起,亦或是明国才定,几无海运的缘故,赵冉冉凭着同公主的交情,只是推了一回,对方也就未再强求了。 送走了使节,她朝身后几人笑着招了招手。领头一人身形健硕,龙行虎步地带着人过来,只淡淡同她颔首示意,面上并无几分好颜色。 “阎大哥,这两年明国海事紧了许多,你这次回来,先多歇些时日,往后…索性莫亲自朝北边跑了。霍丫头呢,怎的还记着仇么” “劳您费神,小蓉…月份有些大了,我让她留岛上养胎。生丝的事,大掌柜昨儿就来商议过,也说暂停了北边的货运,该去别地开园种桑……” 两个人正一面议事一面朝主院走时,藤树阴影里,忽而走出一人。 见了他,阎越山本能地眯了眼手按刀柄,及至赵冉冉热络地奔向对方后,他才哂然失笑,意识到自己离那战场已是经年,遂大剌剌地朝赵冉冉支应了句,便阔步领着人朝内院去了。 “我恰去闽地巡查,陛下才着我来送些东西。”吕宋同明国并不算交好,薛稷连夜就要赶回,此刻虽有心叙旧,亦只是叹笑一声,击掌令从人过来:“陛下已立四妃十二嫔,只后位还空着。” 他将一把七弦抱到她怀里,又从衣袖里摸出一方锦盒,一并递了过去。 “若愚弟未记错,段将军祭年三年不满,姐姐就同新人永结白首之契,好生薄情啊。” 薛稷有些微微发福,圆脸上一双眼灵动,眼风倏然朝两旁从人飘了记,将那‘薄情’二字说得风致有趣,其刻薄好事的模样,竟同戚氏像了个九成。 陈年旧事顷刻涌入脑海,她忙用力眨了两下酸涩眼睛,可她明白他的意思。 当着几个随从的面,她先打开了那方锦盒,将一沓信笺拿了出来,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都未曾有片刻迟疑的,两步走到庭院里的一座莲花石灯旁,扬手就把信笺尽数丢了进去。 将空盒递给两个面有异色的宦官,朝他们客气道:“这木盒用料珍贵,烦请两位大人带回。” 而后她又掀开那水墨江山图包裹着的七弦。 古朴素雅的琴声温润,一股子木香扑来,里头裹着的,正是她九年前托人走遍江南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