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赵冉冉来说,她甚至从未听过地脉咸涩这回事。初来时吃的几顿饭,也只当是村里人不讲究食材不好罢了。 抬眸颇快地望了眼饮茶的少年,她忽然疑惑他怎的没有家人,想了想后心下泛了些不忍,便停了筷:“脚上还疼吗?这井水也挺好,山泉若远的话还是别去挑了。” “也就这点伤,我原本就闲不住……”说着,段征顿了顿,咂摸了下她方才的语气。 不得不承认,女儿家虽然麻烦,软语低声里,还确是比那些大老粗好听许多。他心里头偎贴,突然就凑了过去:“我若是还疼着,阿姐你……可是会心疼?” 突如其来的暧昧果然叫她吓了一跳,见她嗫喏着垂了头,耳朵尖下似都浮了抹暗红,他意外间勾唇一笑。 这一笑清浅温雅,不带一丝绮念的,连他自己都有些愣了。 倒是奇了,怎的这两日落了难,却是愈发笑的多了,怕不是创伤太重,连脑子都不正常起来了? 又不知是想着了什么,他收了笑,立在她身侧垂着眼皮,看了会儿后,不冷不热地随口说了句:“院子里没人的时候,就别带面纱了吧。” 这一句说完,也不知又触了她何处,就这么瞧着她执筷的右手微不可查得抖了抖,哽了许久回了句:“我、带惯了…没的吓着你。” 少年听了倒是没再坚持,只是留下句:“我外头晃一圈去,你吃完了就留着罢。”而后挑了两个大木桶,转身就出了门去。 日影融融,待他走后,赵冉冉再没多少胃口,她放了筷子,出神地望着半阖的大门,抬手抚上右颊时,眉眼深处不自觉得带上三分愁闷。 . 就在她胡思乱想眸光愈哀之际,门边上探头探脑得晃出个双垂髻的脑袋来。 “是薛嬷嬷家的妹妹?”赵冉冉回过神,忙摆了亲和的笑招手让她进来。 “娘说了,小姐不要咱们三顿送饭,就着我送点心来。”八角食盒一掀,里头竟是碗桂花酸豆汁,还压着好些个话本子。 小姑娘十四五年纪,是薛嬷嬷同村长赵吉的独女,名唤赵筱晴。 一张圆脸粉白娇柔的,轮廓上一眼就能看出薛嬷嬷的影子来。只是这丫头几乎是挑着爹娘优点长的,杏眸桃腮的,又是个泼辣外向的,直比那枝头的花骨朵还要鲜研娇丽。 因着生母陪嫁这一层,又恰与自个儿同姓,赵冉冉与这丫头便颇为投缘。 小姑娘跟着母亲见过些世面,说话间便惯会看人眼色,看起来同那些聒噪的妇人不同,坐着喝豆汁的功夫,却也同赵冉冉攀谈起来。 两个坐着说了会儿话,赵筱晴又帮着她一道刷了碗收拾了厨房。 她说话又多又快,二刻的功夫,便把桃源村的人都数了个遍。 原来那日去城中探信的年轻人,正是与她定了娃娃亲的张秀才,两家在村里也算是门当户对的。 赵冉冉思量着褪下只缠枝莲的錾金玉镯,分开她掌心道:“好妹妹,这玉镯子与你作见礼。若城里太平了,还烦劳你让张家郎君跑一趟城东驿所,若是外头还乱着,就再等一等。” 她一向就是这样,明明是心焦如焚了,也从不愿勉强耽误旁人。 听了张秀才的名号,赵筱晴先是脸色一变,极低极快地啐了句:“狗屁张家郎君,一个落第秀才……”及至察觉掌心分量,她又立时笑嘻嘻地转言道:“姐姐勿怕,这点小事罢了。不过那厮都二十六了今科还未中举,我家其实未收过他分毫聘礼的……” 小姑娘一面喃喃说着,一面留恋地摩挲那玉镯上精巧的錾刻纹样。 莲花蜿蜒,细致处流畅光润,品相成色都绝非市面上的凡品。 “不过是叫他跑一趟罢了,姐姐不必这般破费。”赵筱晴说着,又将玉镯子按了回去。 赵冉冉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当即又诚恳地央了遍,这一次拉过她手直接将那玉镯套了上去。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