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弯弯,冰冷洒下些许光亮。 小轿子摇摇,晃悠着前行。 宝知眼前朦胧不清,手脚也疲软着,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努力睁眼,喘了口气,前后挪着牙床,勉强压痛下唇,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 粉色的轿帘忽远忽近,随着轿身摆动。 我怎么会坐在粉轿子上? 她心中焦急。 不对不对,今日她要成亲,等的是大红花轿。 宝知咂摸出舌下苦涩,顾不得猜想被灌了什么汤药,只沉住身型,企图气运丹田。 很快,她讶异发觉自己似是被封住脉门,真是手无缚鸡之力。 不行。 不知怎么的,若是以往她定是先静观其变,可是现下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就算是爬也要逃开。 似是心中所想之偏执,她竟真恢复几分力气,挺起酸胀的腰身便要摸上轿帘。 她鼓励自己:就差一点点。 可忽而背后的座椅消失,她便被紧紧禁锢在一个怀抱之中。 龙涎香霸道而凛冽,似是从地府爬出的恶鬼,决绝缠绕着宝知。 环住女孩的臂膀不容抗拒,宝知无心去猜想,也无气力去抵抗。 她只用着自己仅存的力气,要去揭开那瘆人的出口。 一刹那,周围的木质轿身统统消失,只化作无尽的黑暗,徒留长长方方的轿门框出一番天地。 周围皆失了颜色,只有眼前不住飘逸的粉色锦布。 她被身后人连带着往下不住坠落,睫羽簌簌抖动,仍倔强地朝愈来愈远的轿门伸出右手。 快点逃走吧。 快点逃走吧。 可伴随着冰冷的温度,男人的手不徐不缓,带着胜券在握的淡然,自女孩肩背而下,一寸一寸。 男人的手臂内侧贴着女孩泛起鸡皮疙瘩的肩背,最终,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包裹住女孩向上延伸的希望。 紧紧的,不容拒绝地将她包裹。 宝知只能望见男人手背上黛青色的经脉,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她最后一丝力气都被耗尽了。 “宝知!宝知!” “姑娘!” 周围的传来嘈嘈切切,床上满头冷汗的女孩猛地睁开双眼。 见其清醒,身着寝袍的妇人松了口气,忙命丫鬟端来安神汤。 可宝知白着一张小脸,撞翻了那汤药,踉跄着从床内侧爬出去,在众人的惊呼中从榻沿翻跌落地。 她等不及找到瓷瓶,捂住胸口便开始呕。 寝间兵荒马乱,有拍背的,有挽长发的,有寻帕子的,有重新去端汤的,有收拾被衾的,有去请府医的。 宝知呕了半晌,只一个劲干呕,伤得嗓子眼痛痒。 她浑身被汗打湿,似是刚从水中捞起,力竭后便往一旁歪倒,又引来众人一阵惊呼。 乔氏慌得不行,一面将宝知搂入怀中,一面在宝知面门虚空捉了几下,将抓在手中的空气往一边丢去。 宝知蜷缩在她的怀抱,满脸泪水,抖如筛糠。 姨母的怀抱温暖柔软,带着淡淡的皂角,又有初夏栀子的幽香。 可梦境中如毒蛇般的气息令人心有余悸,那附着在皮肤上的感受叫她回忆起时又恶心又后怕。 太恐怖了。 也不知是在乔氏的安抚,还是乔氏从奶妈子那学来哄被梦魇住孩子的手法,宝知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 这是在梁府,没人要害她,也没人敢害她。 冷静一点。 她终于清醒过来: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姨母陪着她;今日要成亲。 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宝知微微撑起身子,勉强笑道:“没事,不过是睡迷了眼。” 又命丫鬟去看时辰——不过子时过一刻。 外头有人传话:“府医来了。”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