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新任的御书房伴读学士王慎中。 今非昔比,御书房伴读学士的“影响力”大大下降,真的只是个秘书了。 王慎中在这里帮朱厚熜整理通政使司送到御书房的奏疏,同时还有另一个工作——与他的同乡林希元对接明报上的诸多内容。 朱厚熜听完有点感叹:“分明这几日里往来交际频率大大增长,人人关心,却都还在看风向。” “……臣惭愧,臣不明白。” 朱厚熜笑着看他:“那就慢慢琢磨,或者去请教懋贞。” 国策会议上,还在议严嵩的那个“开关”提议。 但杨廷和去坐镇南京,在今年这朝廷和地方都开始进行衙署改制的情况下,唯一没动的南京诸部衙果然坐不住了。 冒头的,也果然是南京户部。 拿出来说事的,果然不是什么江南四省粮赋代征和转运,而是黄册库。 一个黄册库里,藏了不知道多少已辞任、在任官员的龌龊。 那些涂抹过的、更改过的、消失了的书页和数据,在这次大明清丈田土的过程中会不会被翻出来?民间无数的田土争端,能不能在查不到证据了的情况下直接生硬判决? 官绅家里的田土是不能逃税避税了,只是这么多年来通过各种各样的法子被归到他们手上的田土,自然还是仍旧归他们为好——田土多,总能多收上三五石粮食。 千万别因为那黄册库中的纰漏,先找到证据收为官田了,再发卖给平头百姓。 南京户部必须存在,必须“好沟通”,必须支持啊! 消息传开后,天下不知多少官绅的目光都遥遥汇聚于南京后湖。 湖心的岛上,近千间库房安静伫立。库房之中,堆叠在三层架阁上的黄册一言不发。 入夜之后,虫蚁、老鼠仍旧如同这百年来它们的祖祖辈辈一样,在这里“富足”地生活着。 岛四周的湖水,不因巡逻兵卫的脚步而震动,只会因风起浪。 夏日天气多变,今夜有了雷雨骤风,水面高急。 “都警醒些,防暴雨、防雷火、防走水!” 南京户部主事工作很认真。 没人有胆子烧了这里,保护是一定会保护好的,虽然其实这里烧了也不见得是多大的事。黄册毕竟一册四份嘛,而且地方上还另有经常更新的白册。 但你得知道,新法于广东、山东试行的这几年,其他地方府县的黄册、白册更新了多少版?真有了争端、一直告下去,始终还是要调这黄册库的黄册来查证的。 此时黄册库如果被烧了,这点麻烦倒在其次,关键是它为什么好巧不巧这时候失火? 不能烧,绝对不能失火! 南京户部上下只想保住自己悠闲又手握重权的日子,并不想喜提九族消消乐。 而在北京户部,右侍郎杨慎在会试结束之后终于又完成了他的第二个差使。 在他面前,是在户部衙门里的足足十八桌。 每个桌旁,都坐着十人。 这些人,大多数都年轻。面相看着最老的,也不过三四十岁。 现在,杨慎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我与你们朝夕相处,你们都是今科正副榜出身,本官是今科会试主考,但这三月之后,我与你们才真算是有师生之谊。但我之上,则是陛下。这培训课程,这结业考卷,皆出于陛下。我不避嫌,一人为户部三百新科正副榜进士师,你们须知陛下所望之重!” “……下官等谨记于心!” 杨慎点了点头:“很好,既已结业,便称官职,不叙师生之谊。今日我为你们践行,你们此去后,这三年便都要好好用命了。” “必不负陛下所望,不负总宰和大司农、少司农所望!” 现任的户部尚书,是叙功升上来的原广东左布政使张恩。 他跟杨慎,也算老搭档了。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