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珩其实对自己的容色并无自知。 他与江淮序为至交好友,有他那般珠玉在前,是故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这般容色能否入裴盈的眼。 如今这样问裴盈,话中其实也并无他意,只是实实在在想听她道一句好与坏。 裴盈却红着脸抽回手。 他当真清楚自己在问什么吗? 答案明明已经浮现在心底,可她就是不想回答方珩,干脆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好困,我要再睡一会。” “睡吧。”方珩轻笑,放任她赖在自己怀中。 方珩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裴盈自然是打算离开的。告别陈兰母子后,离开前,她偷偷将一锭银子放在床头,感谢这对善良母子这些时日的照顾。 虽不知方珩手中调查的究竟是什么案子,但裴盈深感那枚印鉴的重要,决定先将失忆的方珩带到柳州知府衙门,再寻时机离开。 出了村子,裴盈用两枚铜板雇了两牛车,二人就这么朴素地进了城。 方珩生平第一次坐这种东西,还颇感新奇,看牛车一路穿山过溪,一直到了城门外,直到裴盈唤他,他才回过神来。 “走吧。”裴盈说着还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 温暖从掌心传来,他下意识紧握住,像是对待什么珍视之物,怕一松手,就消失不见了。 他垂眸看向二人牵起的手,好想就这么一直不松开。 他问自己。 会后悔吗,会后悔没能和她在这里留下,会后悔没能将时间定格在一刻,会后悔自己没有彻底失去记忆,会后悔……自己对她说谎么? 进了城,衙门的路自然很容易问到。 但方珩一路心事重重,就连裴盈也留意到了。 她问方珩:“方言渊,马上就能回家了,你为什么不开心呀。” 方珩唇角抿了抿,尽力朝她勾起一点笑意:“盈盈开心吗?” “开心。”裴盈半垂下眼帘,藏住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她决心离开,势必要斩断和所有人的联系,即便是对小舅舅也是,否则叁叔那般深沉的心思,定然会轻易找到她所在。纵使千般不舍,她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养在深闺里的金丝雀,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她向往广阔的天地,向往山与水,向往人间,向往风月,向往川流不息,向往披星戴月。 只有自由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活着的意义。 “方言渊,你也有该要做的事吧?”走了半个时辰的路,裴盈拉着他终于来到衙门外,“走吧,至少先将消息传过去。” “你说得对。”方珩知道什么孰轻孰重,旧案与辎重之事,一日不查得水落日出,就多一日风险,他身为大理寺少卿,自然要以朝廷之事,百姓生计为先,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方珩和侍卫道明来意,加之二人气质谈吐不凡,侍卫很快进门通传。随后来了侍从说知府随即就来,将二人请至大堂等候。 并没有等候很久,外头就有了动静。 男人的声音先一步越过门槛,传了过来。 “盈盈,许久未见,看来你在宁州过得很开心。” 那声音太过熟悉了, 熟悉到寒意从脚底顺着裴盈后背攀爬,寒芒刺骨。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