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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在门上,她闻着一股葱花呛菹菜的清香,自陈淮安手中接过碗来嗅了嗅,发现是一海碗的土芋搅团,先是一惊,再又觉得他也太小气了些:“既有这好东西,方才大嫂和小菊在的时候,因何不端出来?”

    陈淮安柔柔儿唤了一声糖糖,瞧哪眼神,大概是想拿一碗搅团,哄她留下。

    “我今儿不走,在陈家给你充回门面。”锦棠扬起一双水兮兮的眸子,飞了陈淮安一眼:“多谢你今日为我丈义直言,我也在这儿呆一夜,不叫兄弟们总笑你夫纲不振,连个娘子都束不到家里头。”

    就目前来说,陈杭可是为国而殉的忠义之士,陈氏一族在渭河县风头正劲,而齐梅又是刁钻的,徜若到陈家老的几位兄弟面前坏上几水,而锦棠又和离了的话,光是整日到酒肆门上臊皮的无赖们,都够锦棠受的。

    此时不和离,才是上上之举。既不和离,偶尔给陈淮安点和面子,倒也无甚。

    她端着碗进了门,挑了一筷子出来,千捶百炼过的土芋搅团,又滑又筋道。

    “据说虱子爱吃香油。”陈淮安忽而说道。

    北方人最怕的就是虱子,咬人作痒,在衣服里,头发间排卵,总是清不干净。

    锦棠叫他这话惊的抬起头来,茫然的望着陈淮安。

    陈淮安虽是个赖皮,但给女人泼污水的事儿还是头一回干,不过,锦棠难得回一回陈家,为了不叫隔壁哪些妯娌们扰他和锦棠两个难得夜来,一个读书一个踢被子的清静,咬了咬牙说道:“张菊家不是经营油坊的,虱子专爱吃香油,再招待她们,小心夜里虱子咬的你睡不着。”

    锦棠伸出红红的舌尖儿来,舔着筷子上的葱花。

    许是因为今日他在净土寺替她出了头,脸上颜色格外好看,整个人都欢跃跃儿的,目光肆意在他脸上走着。

    每每醉酒,她总喜欢这样舌尖点点的,舔他的手臂,舔他的脸庞,他的唇,发了情的猫一样团在他怀里,拱着,怂着,求着,更有甚者,只要他不捂着她的嘴,她就还能继续舔下去。

    她也是真可怜,其实所求的并不多,只需要他帮她出回头而已,上辈子的陈淮安却每每鬼混在外,从不曾在这些生活中的琐事上,帮过锦棠哪怕一丁点儿。任凭她一个人在这四方而成的,小小的井口之中挣扎。

    陈淮安喉结抽了几抽,便见锦棠站了起来,仔仔细细拍打着坐垫,嘟嘟囔囔道:“要是小菊身上真有虱子,改天我得叫她到这儿来洗个澡,替她拿碱杀一杀。”

    陈淮安转身坐到桌前,另挑了一本《大学》翻开,润笔蘸墨,便开始书起大学来。

    书院里别的学生拎起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了,他却得从《三字经》学起,最笨的办法,就是像葛青章一样抄书,笔头磨烂了,悟性自然就开了。

    锦棠洗罢澡,也就躺到了床上,不过转眼之间,她踢开被角蹬出一只脚来,便睡熟了。陈淮安怕她的脚要着凉,一手执笔而书,一只手还渥着她哪只脚。

    她踢出来,他掖回去,她再踢出来,他索性抓着哪只脚,也不挪动,就开始读书了。

    齐梅勾结罗根发的事情,锦棠心里不是没有猜疑,可是因为陈淮安今日的表现尚可,转念一想,他六亲不靠,难得有齐梅哪般知疼知热一个娘,况且,他单独带着齐梅,肯定也曾劝说过齐梅,让不要打她家酒肆的心思。

    这样想着,锦棠便不再追问。

    其实她的性子,无论任何人,只要愿意帮她一丁点儿,她都会倾其所有为报的。

    而陈淮安为了能让家里少点争执,也是为了能让锦棠安心,最终还是把齐梅的事儿瞒了下来。

    不过迷蒙半刻,于梦中,锦棠忽而隐约到听葛牙妹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声,居然给惊了醒来。

    醒了好一会子,听见哗啦一声翻书声,锦棠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是在陈家。

    她轻轻叹了口气,忽而忆起件事儿来。

    今日林钦在秦州的事,陈淮安知道吗?

    她于是问道:“在净土寺,你可遇见过什么故人?”

    陈淮安道:“睁眼闭眼皆故人,这有什么稀奇?”

    也是,他们回到了十三年前,生活中有很多人,在他们另一世的生活里,都已经死了。

    但听陈淮安这口气,当是没见过林钦的,否则,他总得弹点着,问她几句才是。

    锦棠在避暑宫见林钦的时候,本是想找个法子提醒林钦几句,要叫他避灾祸的,但接下来先是借用西阁,再是王金凤和罗根发一搅和,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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