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者,地之吐生物者也;黄者,地之色也;地者为何?元气初分,轻清阳为天,重浊阴为地,地者,万物所陈列也。” “地生万物以养人,是以地者国之基也,田地不稳,则国基不稳,国基不稳则乱象生,乱象生,则天下乱。” “天地君亲师,地居第二,诸位学兄应该比我更加知晓,不敬天地是何等大不敬,将地比作五谷轮回之物,又是何等失言失德!况且五谷轮回之物乃人之遗物,在场诸位可有羽化登仙,免却整日拉屎撒尿苦恼的?” “屎尿归田可肥田,诸位每日饮食可都少不了屎尿的功劳,换言之,没有这肮脏的屎尿之物,没有这被诸位鄙视唾弃的土地,诸位腹中空空,哪里还能站在此处大放厥词?” “万物天生地养,是以天地尊于君,尊于亲,亦尊于师。生养之恩不思回报,反以恶语相嘲,是否为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不肖之人?!” 全场一片死寂。 那负责接引的农院学子瞪大眼,一副被吓坏的表情,但无论如何惊吓,却仍旧掩盖不住眉眼间那一抹快意。 痛快,痛快! 整日说什么农为社稷之本,但他们这些研习农事的农家人,以及千千万万在土地上耕耘的农夫却仍旧被视作低人一等,被嘲为泥腿子、乡巴佬,院服被嘲笑,前途被轻视,即便衣饰整洁也被人说“带着一股土腥味儿”…… 他受够了,实在受够了,可他不敢,不敢反驳,不敢将心中的话一股脑儿糊到那些嚼舌根的人脸上,只因他还要博前程,哪怕农家子弟最好也不过当个司农寺的小官儿,哪怕这前程在那些嘲讽讥笑之人眼中屁都不是,他却无法置之不顾。 农院学子少有世家子弟,普通农人出身最多,他也不例外,贫寒出身,父母祖辈数代耕田,被侮蔑,被嘲笑,被打趣,所以到他这一辈家中举全家之力供他念书,他凭借自己努力考入天下闻名的鹤望书院,以为从此可以不受嘲笑侮辱,以为可以凭借己身扭转世人对乡野村民的偏见,谁知道,不过是一场空想,在某些人眼中,他这般的农院学子都是低普通学子一等的存在,他再好也不能扭转他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偏见,况且,他们只看到他衣衫难看满手泥土与粪为伍,又哪里会看到他的好?! 他肚子里积攒了无数的话,想说,却不敢说,不能说! 可如今,有人站出来了,将他想说的话说出来,狠狠地扇了这些只会空谈屁事儿不干的人一巴掌! 实在是痛快,痛快! 他脸上的快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几乎要忍不住出声赞叹。 一声冷哼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赞叹: “不过打趣一下,方才哪个院的院服没被打趣?值得这么小题大做?真真是妇人心眼如针尖,小地可怜!” 襄荷扭头看那说话之人,只见那人身着家常衣服,年纪也不大,显而易见是刚领了或还没领院服的今年新生,因没穿院服,倒看不出是哪个院的。 她无声笑了,轻声问:“敢情我说了一通,这位学兄还以为我只在说这一件衣服?” 那人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难道不是?!” 襄荷用看不懂事小孩似的眼神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如此愚钝,是怎么考入书院的啊……” “你——!”,那人羞愤之极,“竟敢狂言侮蔑于我,我要找山长做主!” 襄荷这下是真笑了。 辩不过就告老师找家长,这小学生的画风真是醉醉哒。 还好,现场明事理的人还是有的,马上有人阻拦了那人告山长的幼稚举动。 笑话,告了山长再把襄荷那番话讲一遍,没理的是他们啊!山长们可不是不辨是非的糊涂蛋,山长们虽为师,却也要敬天地,他们这些小小学子又怎能避免?不敬天地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们想辩也没法辩。 不过,襄荷这番话难以避免地激起许多怨愤。 当下方才许多参与起哄的人脸色都难看起来,毕竟襄荷那一通话几乎将他们所有人都骂了进去。 便有人嘀嘀咕咕: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