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的丙一与郑二宝没有阻挡,殷勤地为小主子推开了门。 宝音笑着把炔儿牵到门槛口,又低头看着他,小声嘱咐道,“父皇正在批阅奏疏,一会儿咱们见了他,父皇要是生气,你记得说……是你想念母后了,想看看母后的样子才来的,知道吗?” 小小的炔儿约摸两岁左右,跨过门槛都不太稳当,却重重点头。 “炔儿想母后,想看看母后……” “乖弟弟。回头姐姐给你做吃的。”宝音摸了摸弟弟的脸,满脸喜色。 兄妹两个跨过门槛,正蹑手蹑脚的往里走,便听见赵樽的声音,“进来吧,在门口作甚?” 宝音“咯咯”笑着,牵着炔儿的手,便往里小跑过去。炔儿腿短,跑不过她,被强行扯了一个踉跄,“咚”地摔倒在地上。他扁了扁小嘴巴,像是想哭,可最终还是双手撑着地,笨拙地爬了起来,在赵樽蹙眉的注视中,吸着鼻子走过去,自己安慰自己。 “炔儿不哭,炔儿不哭……” 都说没娘的孩子懂事儿早。 现下是永禄二年,炔儿两岁了。 夏初七贪婪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澎湃的情绪,想要发泄出来,想要高声大叫,想抱抱她摔倒的孩儿,想抱抱她的男人,可她什么都做不到,除了看,除了想,除了思,什么也做不了。她怀疑自己彻底变成了一抹游魂,彻彻底底地变成了游魂,再也不能拥抱这一切了。 御书房里,氤氲的灯火下,赵樽的侧脸仍是那么尊贵冷峻,棱角分明如刀斧凿成,俊气得比世间儿郎都要阳刚上几分。他脸上的冷漠,也在看见宝音和炔儿时,柔和了不少。屏退了宫人,他先把宝音抱坐在面前的御案上,又抱起炔儿,坐在自己腿上,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淡淡问,“炔儿为什么不哭?” 炔儿畏惧地看一眼宝音,小嘴巴扁着,似哭未哭地道。 “姐姐说,炔儿要是哭哭,娘就真的死了,不会回来了……娘喜欢男子汉,男子汉都是不哭的……” 赵樽面色一黯,看向宝音。 宝音瞪了弟弟一眼,吐了吐舌头,赶紧低下头,咕哝道,“父皇,是你说的呀,娘不在的时候,长姐为母,要照顾弟弟,也要教导弟弟……我这不是教他做男子汉么?” 看赵樽脸色仍是难看,她转念一想,又道,“阿爹,我错了,不该诅咒娘。” 一声寻常百姓的“爹”,果然让赵樽柔和了表情,他拍了拍宝音的头。 “我告诉过你的,阿娘只是生病,她没事的。为什么要这样教弟弟?” 宝音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眼圈突然红了,扁着嘴巴道,“她们都说,我和炔儿的阿娘是妖精变的……是国之祸水……这才为天不容,被天收去了……他们,他们还说……” 赵樽眉头拧得死紧,“还说什么?” 宝音扁着嘴巴抽搐几下,“哇”一声大哭。 “还说炔儿是祸害,炔儿生了,娘就死了……是炔儿害死了娘……” “胡说八道!看朕不剪了他们的舌头!”赵樽面有厉色,可吼完了,怕吓着儿女,又伸手把宝音搂过来,与炔儿一起抱在怀里,贴着他们的身子,久久不语。儿女小小的,软软的,还不能立世,他们需要依靠着他才能活着,他们还离不开他,生在皇室,他们若是没有一个强大的父亲,如何抵御得住风雨?头慢慢低下,赵樽闭上眼,紧紧了胳膊,父子(女)三个紧紧搂成一团。 他沉声道,“你们的阿娘不是祸水,更不是妖精,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也不是炔儿害死的,你们的阿娘,她根本就没死,她只是生病,喜欢睡觉,每天都要睡觉。所以没有办法来看你们,你们暂时也不能影响她休息,知道吗?” 宝音把头埋在父亲的怀里,许久许久才小声道。 “可是,宝音想娘了,有时候,宝音都想不起她的样子了。爹,宝音想去看看娘……” 说罢她轻轻掐了掐炔儿的胳膊。 受到姐姐的指令,炔儿似懂非懂,也把小脑袋靠在赵樽的肩膀上。 “爹,炔儿想娘……炔儿想娘了……” 从炔儿出生那日起,夏初七的身体就被赵樽陈放在花药冰棺中,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宝音和炔儿也不例外。这不仅仅只是为了瞒住世人的眼睛。而是孩子小,他想给他们一个企盼,也是给自己的一个希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难向世人、向孩子,圆这样一个很难让人相信的谎言。 他看着一双小儿女,哑着嗓子商量,“等你们再长大点,再看娘好不好?” 炔儿茫然地看着姐姐,宝音却小有心计。 “那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樽眉心一皱,对儿女有点束手无策。 “等到宝音出嫁的时候,可好?”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