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下唐突,请姑娘见谅!”郭焱拱手告罪。 白素锦很是大方地摆了摆手,“大人坦荡君子,我才敢这般开诚布公。” 台阶都给铺到脚下了,郭焱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 时近午时,白素锦留饭,郭焱坦然应下,神色虽依然严肃刻板,但眼底却是清明从和、落落大方。见他如此,白素锦倒是生了两分好感。 午饭前,林大总管托人送来消息,说是稍后和沈大人一起过来商量宾客安置事宜,所以用过饭后,郭焱也没急着离开,白素锦索性陪着在庄子上散步赏景打发时间,等着林大总管他们来。 别看郭焱出身阁老之家,性情清高之中又带着点倨傲,常年板着一张严肃面孔,可对农事却热忱得很,面对田工也能和颜悦色。 白素锦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看着郭焱丝毫不在意凶残的绿肥味道在棉田里和赵管事几人聊得热络,不禁又对他改观许多。 就着田边的水渠洗了手,郭焱回到白素锦所在的凉亭,清晓忙斟了盏茶给他。六月中,酷暑已初露端倪,这会儿又是正午,郭焱在田里逗留了近半个时辰,这会儿脸色都发红了。不过,情绪倒是高涨得很,显然,他对那数百亩的白叠子田异常感兴趣。 说起这白叠子,郭焱是认识的,番邦进贡而来的那几株就被种植在御花园之中,被花匠们精心伺弄着,郭焱出入宫廷,有幸见过数次,可同眼前小荷庄上这茫茫一片相比,无论是数量上,还是品相上,都无法比及。 犹记得白叠子花期正盛时那短暂的一瞥,再眺望目之所及的这一大片田地,郭焱只是在脑中想象花期时的景象,心中就难以抑制心驰神往。 然而,一掷数百亩种植白叠子,只为赏花?即便不甚了解白素锦,但两次照面下来,郭焱觉得必然不会那么简单,看赵管事他们的模样,分明是将这白叠子当成庄稼来伺弄。 “在下心中有一不明,不知姑娘可否解惑?”既然想不通,郭焱索性直接问。 眼睛都要黏在棉田上了,白素锦又岂会不知他要问的是什么,但最终还是一笑搪之,“大人见谅,暂时还不便透露。不过,年底之时,定会告知大人。” 既然白素锦此时不想多说,郭焱也不再追问。日光正浓,凉亭内却清爽得很,郭焱看着不远处顶着太阳忙碌不停的田工,眼底情绪复杂。 白素锦忽而就想到了他之前提到不喜商人时所说的那句“不事生产而徒分其利”,看起来,应该是这位郭大人的感慨又冒出来了! “我这庄子除了近千亩田地,还经营着间织造坊,庄子上做事的伙计,分死契、长工和短工。签了死契的,多是大荒之年逃荒过来的,人数不多,十之二三而已。长工和短工都是附近几个村庄的村民百姓,仅是农忙之时,庄田里每日都要雇上二三百人,一茬春忙过去,每人最少也能赚上二两银子,除去田税、种子等一干费用,一亩中等田的净剩也不过如此。附近数个村子的女人们农闲时大多在庄内的织造坊做工,一个月下来也有多半吊的工钱。这仅仅是我这么一个小庄子而已。” 白素锦的视线从棉田中收回,看了眼思虑中的郭焱,“书中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天下士子皆知此道理,可一朝金榜题名入得仕途,几番寒暑过后,又有几人能仍秉持此初衷?商人逐利是天性,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逐利的又岂只是商人,学子们忍得十年寒窗苦读,所为的不还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为商之人总被置于逐利的风口浪尖,无非是对图谋之物不加掩饰罢了。” 郭焱年幼之时,祖父便已是当朝东阁大学士,内阁首辅,父亲更是受当今圣上倚重的监察御史,生于权贵之家,人际往来间见惯了阿谀奉承、汲营算计,“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贪腐案子所见所闻还少吗? 是以,对于白素锦的话,他无从辩驳。 事实上,白素锦也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只不过当初从百越回来在城外与周慕寒碰头时,他曾交代过,礼部派来的这两位员外郎,沈之行是五皇子一派,而郭焱虽为人耿直、性格不讨人喜欢,却是首辅郭大人一手教导出来的,极为疼爱与器重。周慕寒恣意独行,在朝中多受非议,首辅大人却一贯护航,所以,看在老首辅大人的面子,对郭焱稍加照顾。 至于今日废了这么一番口水,白素锦也不是为了给商人正名什么的,成百上千年形成的社会现状必有其政治深意,岂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不过是想把郭焱的脑子暂时搅和乱了,短期内让他别再在自己和外公一众亲人面前摆臭脸而已! 白素锦此时绝对想不到,她这番完全从私心出发的一番话,给郭焱郭大人以后的人生带来了多么大的改变。 林大总管和沈之行过来是商量大婚宾客的住处安排问题。白素锦的宴客名单上大多数都是当地商绅,只有钱塘外祖一家需要安置住处。而周慕寒这边则不同,能参加喜宴的军中将领好安置,直接住在城西大营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