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谋忠伸手刮了刮虞君樊的脸蛋,笑道:“小子还挺机灵,你问这个做什么?” “……若是世庶能通婚,母亲就不会日日担忧父亲了,亦不用觉得有愧于叔叔和叔母。”虞君樊道。 “这孩子,早慧啊……” 虞君樊尚记得,当时吕谋忠听了自己的答话,对父亲如是道。 父亲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慈爱与宠溺,点了点头:“我的儿子,哪有不聪慧的道理?” 吕谋忠听罢,将虞君樊举了起来,抱在怀中平视笑道:“小君樊,你放心……只要你爹爹能下巴蜀,阿凌一定会答应的。师爷我曾在戎地救过阿凌一命,后来又倾家产给阿凌当皇帝,你爹爹是我的弟子,我与他向阿凌求一件事,阿凌不会不准,更何况,阿凌也想削弱世家哩!” 那时炉火在房中烧得暖融,微红的炭,泛青的烟,父亲和吕谋忠脸上志在必得的笑意,自己从不敢忘记。 它就像藏在每个少年梦境中,如田园诗般的记忆,蓝天碧水,青山骄阳。 可这平静的一切,却在一番风起云涌后疾风突变。 从此,自己的生命中,也不再有那些温暖的色彩…… 而原本的骄阳如画,如今却凝结成只剩墨迹的黑白水墨…… 那悠长的意蕴中,掩藏着无法尽言的若隐若现,曾经鲜艳缤纷的记忆,亦被定格在了只有轮廓勾勒的那一刻…… 不知道是谁先走漏了消息: “虞家家主准备以巴蜀之功相挟皇上,令皇上开世庶通婚之先例!” “这还了得?那可不是翻了天么?” “我等早知他娶了个冒认世家之妇,不告发他是情分,他居然还想踩到我等头上来?” 此事若真的深究而去,虞君樊又如何不知——这不是一个家族内里之矛盾,而是普天下世家,对于妄图变革之虞家的精准伏击——他的叔父和叔母,亦不过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一夜之间,母亲卢氏被鸩死,父亲在战场上亦中了毒箭。 当吕谋忠拖着人事不省的父亲回到黔中郡时,整个人都变了。原先豪迈粗犷的汉子,此时眼中却生出了一丝戾气……自己当年虽然年幼,可如此强烈的感情,又怎会不让身周之人感同深受?那是仇恨与愤慨,不甘与功败垂成的悲戚…… 父亲病入膏肓,半醒半睡,却在最后弥留之际叫自己过去,房中只有自己与吕谋忠两人。 “君樊……爹爹怕是无力回天了……” “可惜……可惜……”父亲的眼角流下热泪:“可惜天下士庶未平……未平啊……”说着父亲抓住了他的手:“君樊,你答应我……爹爹此志……你长大以后……要为爹爹践而行之……” 虞君樊当时只觉得天崩地裂,只能睁着模糊的泪眼看着父亲。只见父亲指着床边书架上的一卷书,道:“……舜,你还记得父亲给你讲的舜的故事么?” 虞君樊含着泪,点点头:“我记得……舜的父亲要杀他,舜的继母要杀他,舜的弟弟要杀他,可他却最终辅佐尧,成就了王图霸业……” “他是以什么晋身于尧?他是以什么服了天下?” 虞君樊流泪道:“他以孝闻名天下,以孝德服天下……” “他是为了要报仇所以才忍让他的父亲与继母?”父亲追问道。 虞君樊泪如泉涌:“不是,他是为了自己的志向能伸展;他是以一片赤诚之心待天下,天下亦以赤诚待之!” “不错……”父亲撑起身子,苦笑:“为父错就错在……太急了啊……日后,你行事为人,切切记住,但凡遇事不明,你便在心中想,若要是舜与你易地而处,他此时会如何做,若是舜,遇见此等情况,他会如何?!……你懂不懂?” 虞君樊跪在父亲床前,痛哭失声:“君樊懂……君樊知道……” 他父亲喟然长叹一声:“你母亲,是世家的礼法杀死的;我也因为想成就一件动摇世家礼法根基之事,所以无法长命。但是你,万不能令我与你母亲白死了,你要知道,从今往后,你所走的路,每一步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说着,父亲在吕谋忠的搀扶下,有些不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