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土一把把撒落在神色棺木上时,张小曼终于抱着宁茴,哭了。 栾倾待一死,宣告着她这半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也随着他一起,尘已归尘,土已归土。 人生漫漫,从此只剩下身不由己的凄苦和迷茫。 张小曼想在栾倾待的棺木上埋下一株茱萸,却被栾倾山制止了。他对张小曼说,“你已经是罗敷有夫。” 张小曼不怪栾倾山。如果换了她是栾倾山,只怕出言会比这更加刻薄难听。 她回到秋波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顾眉生坐在水上居门口的廊檐下正等着她。 张小曼眉心间有着深浓化不开的悲伤。顾眉生跟着张小曼进屋,“妈妈,你不要难过。” 张小曼转身望向女儿。灯火阑珊间,顾眉生看起来那么乖巧,那么懂事。那阵针刺般的疼痛又开始疯狂地戳着张小曼的心。 她下意识地捂着心,朝着女儿轻轻招手,“眉生,你来。” 顾眉生朝着张小曼走近。 哪知,下一秒,张小曼一个反手,极用力地打了顾眉生一巴掌。 顾眉生被母亲打,眼中有意外,有不解,更有委屈。她粉白面颊上很快便泛起红肿的淡淡掌纹。 张小曼的眸中迅速地聚积了雾水,凝着她,“疼吗?” 顾眉生抿唇,垂眸沉默。 “我生你养你,17年了。” “你出生的时候,我身边没有一个人,独自一人咬牙撑着,千难万难,好不容易才将你安全带到这个世上来。” “望着你粉嫩小脸,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张小曼,为了这个孩子,认命吧。” “你的小时候,体质差,常常生病。我因为心疼你从小吃了太多苦,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眉生啊,妈妈对你从无要求,我只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健康善良的孩子。” 张小曼心上剧痛,她凝着顾眉生,“你转眼就大了,却再不复小时候那个善良柔软的小眉生。” 她说着,伸手将女儿拥进怀中,话语哽咽而艰难,“眉生,你告诉妈妈,我该怎么样才能把你变回来?我要怎么才能帮你呢?” “你拿着那根大提琴拉弦杀了何美琪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自己的将来?前途?后果?!” 顾眉生倚在母亲怀里,眸眼也渐渐湿润了,“妈妈。” 张小曼对她说,“眉生啊,妈妈不该打你。我不是对你失望,我何尝不明白,你小小年纪,对何美琪哪里能有那么深浓的恨意呢?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眼泪像澎湃的浪潮,不停地从张小曼的双眸间滚落。 顾眉生见母亲哭得这样伤心,她慌了。不停地用双手替张小曼擦着眼泪,“妈妈,你别哭。我不疼的,我一点都不觉得疼。” 张小曼抱着女儿,心中五味杂陈,又是心疼又是懊悔。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是紧紧抱着眉生,哽咽长叹,“我可怜的孩子啊。” * 栾倾待的葬礼结束后,栾倾山与栾亦然有过一次属于父子之间的促膝长谈。 栾倾山说:“当初你叔叔来荣城,我与你爷爷都是不赞成的。我让你看着他,你却将他照顾成了一堆毫无温度的黄土。” 栾亦然沉默。他知道,父亲心中藏了太深的悲伤无处宣泄。 惟有栾亦然,是栾倾山如今所有负面情绪的唯一出口。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