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进夜家的门真是可惜了,敢情说的就是这件事。 裴昭揉了揉眉心,算是把来龙去脉都理顺了。 外头的裴元舒刚把一株红豆杉挪到精雕细琢的假山盆景之中,听见娘俩的对话,不由得转过头来插了一句嘴:“儿子最近忙着处理纪桐的案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又熬了一夜刚回来,你好歹容他休息休息。” “就你心疼他。”夜怀灵白了他一眼,旋即唤来了婢女,“去把灶台上温着的虫草竹丝鸡汤端过来给少爷喝。” 裴昭道:“娘,不必忙活了,我一会儿还得回刑部。” “这怎么行?”夜怀灵柳眉倒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三天两头耗在那里,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屁股还没坐热又要走,再这么下去身体都该吃不消了!听娘的话,回屋好好睡一觉,吃完中饭再去。” 裴昭张了张嘴,正想说那样不行,裴元舒远远地递了个眼神过来,他只好把话咽回去了。 “我知道了,娘。” “这才对。”夜怀灵拍了拍他的脸,笑眯眯地说,“好了,快进去换件衣裳,娘去后厨看看,让他们快一些,你早点吃完早点休息。” 说完,她敛起罗袖匆匆离开了大厅。 被撇下的父子二人并没有继续捣鼓花草或者回房换衣,而是坐到院子里沏了一壶清茶慢慢地品尝,似乎在某件事上心照不宣。 “案子遇到麻烦了?” “嗯。” 不必多说,外面的舆论早就被这件滔天大案弄得沸沸扬扬了,之前裴昭公开审了两次,费尽心血才把真相传达到百姓的认知里,这才过了多久,谣言居然又卷土重来,比上次更能动摇人心,以至于纪桐的案子还没有开堂就已经有人上京畿衙门击鼓鸣冤,要求放了他了。 原因也很简单,岳家是奸佞之辈,死有余辜,而纪桐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为民除害又有何错? 实在是谬论。 参与审案的人都知道这是纪桐惯用的把戏,可民心乃是朝政的根基,岂容他如此狂妄地操纵于鼓掌之中?三司的几位长官——御史大夫陈其真、大理寺卿曹尉在得知此事之后当即就递了折子上去,要求尽快处置纪桐并且适当武力镇压,俱被楚襄驳了回来。 裴昭明白,这样只会造成反效果。 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再过两天就要开堂,纵然有证据在手,可要顶着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将纪桐定罪入刑,肯定会闹出不少乱子。 必须要在审他之前解了这个局。 清爽的香味伴着袅袅白烟在半空中浮散开来,前有小锄搅新泥,后有芬芳争吐蕊,区区几米见方的小院子倒成了云中仙境,只是俗事压在心头,裴昭难以放松下来去享受,也不能像闲云野鹤那般自在地遨游。 裴元舒倒是惬意如常,身为百官之首又见惯了风浪的他,对这件事似乎早有应对之策。 “昭儿,你是否也觉得岳家的人该死?” “怎么会?”裴昭对这个问题略显诧异,旋即坚定地回答道,“即便没有废除连坐之法,我也觉得岳群川之外的人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他们有的是老弱妇孺,有的是远方族亲,对他所做之事根本就不知情,却要替他担下弥天重罪,何其无辜?” “可如果你是当年被岳群川害过的人呢?” “律法处置了他,就是对这场恩怨的了结,我不会把仇恨强加在他的后代身上,若不然我与他又有何分别?” “说得好。”裴元舒笑了笑,缓缓开口道,“其实百姓大多都是纯朴良善之辈,也懂得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就是太容易被人误导了,纪桐在中枢担当要职多年,声名在外,加上受害者声泪俱下的陈诉,他们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继而偏向了那一头,但只要稍加引导,他们亦可成为反向攻击的利剑。” 裴昭琢磨片刻,道:“您是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正是如此。”裴元舒点点头,继续引导着他,“除此之外你还要找准他的弱点,他能在十年前的谋反案中逃脱并且一路往上爬到了这个位置,手段可想而知,不会像之前被审的人那样容易被你击溃心理防线,若他死不认罪,即便有证据也很容易受人非议。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