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它叫求子丹,倒不如叫假孕丹呢。 当然,有些时候,这东西还有别的用处。比如说,某位太太奶奶或姨娘之类,希望演一出“被害小产”的戏,那这玩艺儿就派上用场了。 “娘子,贫道的意思是,昭仪娘娘本就被人下了药,是极难有孕的。” 这句话声音虽低,听在袁胜莲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惊得她瞬间就把方才的无趣扔到了一边,猛地抓住了净凡的手:“这,这怎么说?” 净凡所在的是一处小道观,就是专靠着给妇人们“求子”得香火的,她在这上头的医术,实不比那些专精妇人科的行医世家差。就说那假孕丹吧,若是医术差的,制出来的药病人服了,那脉象终究与真的喜脉有些差别,遇个高明些的郎中便能诊得出来,岂不是要砸了自己的招牌? 净凡所制的假孕丹,至今卖过十几家,还从未被人识破过。须知那些要演“被害小产”戏码的,多半都是有钱人家,请的也都是好郎中,能骗过那些人,可见净凡的医术之精了。既如此,她若说袁胜兰被人下了药,那至少是有八成可信了。 净凡也有些想不明白:“昭仪娘娘像是日常就服食一些寒性药物,且服食至少有一两年之久了。更让贫道不解的是,娘娘这样的体质,那些太医竟没诊得——” 她说到这里,陡然停住。大户人家的后宅阴私她知道不少,这后宫虽说乃是皇家,其实那些事儿与外头人家的后宅也没甚两样,净凡已经迅速想了个明白——若说太医诊不出,这必是假的,那样的脉象,太医若连这都诊不出来,哪有在宫中伺候的资格?与其说诊不出,倒不如说是诊出了却没说出来。 袁胜莲自然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脱口便道:“这不可能!皇后不可能——”皇后不可能把手伸到景阳宫去,还给袁胜兰下药下了一两年,若按这时间,岂不是袁胜兰进宫不久就开始服用这些寒凉之药了? 再说,就算皇后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平日里给景阳宫诊平安脉的可是袁太后的人,皇后能收买景阳宫宫人下药,却不可能连太医也收买了,让他知情而不报。更何况,袁太后指派的太医还换过人,且是因为突然摔伤,皇后有这么大的本事预料到此事,把新太医也收买了? 净凡在一旁,听见袁胜莲说出“皇后”二字来,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堵上。可惜袁胜莲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反而是在一顿之后,露出了更加惊骇的神色:“难道,是姑母——”如果皇后没有本事收买太医,那么能做太医的主的,就只有太后一人了。 净凡几乎要晕死过去,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不该贪那些银钱,就把这假孕丹卖给袁娘子了。那会儿她还不知道这袁娘子居然是佑王府的侍妾,还以为又是哪家的姨娘要设局对付主母。可眼下,她不但是上了贼船,还越来越发现这艘船大得可怕,她在岸上的时候看见的根本就只是个船头,后头还拖着长长的船身,大得她根本下不来了! “娘子,贫道,贫道忽然有些腹中不适……”净凡决定,马上就回道观,收拾了东西就跑!她历年已经攒下些值钱的东西,又有今日袁胜兰的赏赐,更名换姓去远离京城的地方,买几块田地,也足够过日子了。 袁胜莲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她不怕净凡听见她今天的话,净凡卖假孕丹给她,就等于有把柄攥在她手里了。且连净凡从前那些事,她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净凡必是不敢出去乱说一句话的。 净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连忙往自己的道观赶。她的道观在城外一处小山脚下,因做的那些人都不好见人,故而观内除了她,便只有一个老道姑打扫庭院并做些粗活,另有一个半大的小道姑服侍净凡。 这两个人在净凡眼里都不算什么,要舍弃也没有半分留恋,收拾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金银细软,随口寻了个理由,便背着个包袱出了道观。 这道观离大路颇远,净凡换了一身普通妇人的布衣,心急忙慌地一路走到大路边上,已然是有些气喘吁吁了。 她回来的时候自然是有马车的,但那马车也是袁胜莲安排的,此时要溜走,自是不能再用那辆马车,只得在路边张望。远远见一辆青布篷子的骡车过来,像是乡下人家的车,便连忙伸手招呼。 赶车的是个年轻人,穿一身粗布衣裳,肤色微黑,嘴里还叼了根稻草。净凡看他也像个乡下小子,心里便轻松起来,摸出几个铜钱道:“小哥,我要往前头去,搭你的车走一路可好?” 年轻人看看她掌心里的铜钱,眯起眼睛一笑:“搭个车罢了,还要什么钱呢。大婶上车就是。” 净凡省了几个钱,自然欢喜,一边道谢一边爬上了车。只是她才上车,就发现车里居然还有个人,且是个男子,年纪比赶车的年轻人大上几岁的样子,神色却颇为冷峻,远不是年轻人那么令人瞧着亲切。 净凡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