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王道,“……臣暂还看不破她的手法。” 天子思忖片刻,拾起那件羽衣,踱步至熏笼前。想了想,又在羽衣里包了张纸团,丢入火中。 羽衣果然没有着火。火焰遇之则分,竟近之不得。 那羽衣在赤红木炭上灼了许久,依旧没有燃烧或是灼坏的迹象。天子迟疑了许久,便空手去取那羽衣竟凉滑如初。 拨开来看,里头纸团同样完好如初。 天子怔愣了片刻,将衣服取出。 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笑道,“原来还是个小仙女……” 那衣服显然是女子之物,看长短,那仙女身量当不会太高,大约才止十一二岁的模样。 薛王想了想,忙道,“臣见到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这恐怕是她旧时衣物,已穿不上了,故而她没有讨回。” “哦?” 薛王信誓旦旦,“确实如此另一件比这一件大。臣想那少女应当不是什么仙人,只闻仙人寿与天齐,还没听过也要长大变老的。” 天子想了想,也跟着笑起来,“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又自我开解般,道,“早年西域曾献上火浣衣,入火焚烧不但不坏,反而越发洁白如雪。只是比之此物,略粗糙厚重了些想来是一类东西吧。” 天子便将那衣服随手丢给个小宦官收着,重新坐回到宝座上,笑问道,“朕让你去看看柳家几个女儿,不知你看着怎么样?” 薛王想起云秀的话,忍不住便皱了皱眉头。 天子察觉到他正腹诽,不由笑道,“怎么,竟有这么不好吗?” 薛王忙道,“不,臣不是这个意思。柳相几个女儿养得都很好。” “面相好?还是品学、模样好?” 薛王道,“都好。”一说面相,忍不住就想起柳云岚来薛王被迫相了这么多次面,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顺眼的孩子,便赞道,“一看就有福气。” “哦?”天子犹豫了片刻,终还是问道,“被羽衣救下的那个如何?真是能‘兴邦国’的面相吗?” 便凝神细听。 薛王正要开口,忽的便想起往事来。话不由就咽了一咽,道,“是极有福的长相不错,‘兴邦国’就另说吧。且臣看着她面相好虽好,却不利早嫁否则十七八岁上必然丧夫。不过她这面相妙就妙在,二嫁反而比头嫁更有福。” 天子:…… 天子便试探着问,“是克夫的面相?” 薛王大摇其头,深表不悦,“陛下,臣虽然不通术数,却也知道生克之理是‘相生’、‘相克’起码得有两个人才能看出。譬如金克木却能生水。同一个姑娘,嫁给这个人是克,嫁给另一个人就可能是旺空口说人克夫的相士,不是学艺不精,就是另有所图。” 天子心想你才道人十七八岁上要丧夫,这就吃书了? 然而薛王之所以被称“卜仙”,根本就不在于他命理之学讲得有多么自洽而在于一旦他说出口了,那这件事十有八|九真会发生。 反正,薛王说柳云岚十七八岁上要丧夫,天子是绝对不想以身犯险的。 天子已大为败兴,便也不同他争论了。 只便转而问道,“在道观修行的那个呢?” 薛王的面色不由就变了一变。 他这把年纪,又是这个地位,其实已不大能听得进旁人的指摘了。 若换在平时,换做旁事,甚至换了旁人说,他都只会恼说话人胆大包天,算什么东西也敢来骂他。 可偏偏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至真至诚的小姑娘,解的又是他恨了一辈子的结。盛怒之后,那话音依旧在他脑中回荡不停。直至他终于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再对不过的事实。 薛王厌恶玄宗时层出不穷的神仙,因为只见他们太平时来争宠斗法,却不见灾乱时他们来救苦救难。可其实神仙凭什么一定要有救世的义务? 原本他们就不是尘世之人。 他是多么聪明的人,为何一辈子都没想明白这一点? 其实未必是没想明白。 早年他亦深恨父祖贪图享乐,不顾百姓疾苦。可待到他袭爵后虽不似父祖那般昏聩奢靡了,可其实同样没有顾及人间疾苦。 因为“做事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