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月,朔北之地,上请内附的别部附庸已达千人。 天子不上朝,群臣再心急,也无法替天子下达敕令。蓟州之地总算安生两天,留给杨瓒的时间更为充裕。 这夜,顾卿巡城归来,帐中火烛未灭。 杨瓒一身锦服,裹着两件斗篷,正在等他。 “风寒雪冷,四郎为何不歇?” “我有事同你商量。” “何事?” 解下绣春刀,顾卿走到火盆边,待双手有了热意,才坐到榻上,将杨瓒揽到怀中。 “关于别部。” 顺势斜倒,用斗篷裹住两人,杨瓒抬起下颌,凑近顾卿耳边,道:“朝廷下旨许其内附,然豺狼之辈必无忠肝。赤诚相对,以仁德优抚,恐被反咬。” “恩。”靠在榻上,顾卿半合双眼,“圣旨已下。” “别部仍在隘口之外。” 杨瓒撑起身,直对顾卿双眸,道:“一日未入关口,便存一日变故。” 顾卿挑眉,黑眸深邃,似能将灵魂吸入。 “四郎有计?” 杨瓒抿紧嘴唇,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方低声道:“有。” “可说于卿?” “我能言,靖之可敢为?” 气息骤近,下唇被咬了一下。 唇缘轻擦,齿列微撞,气息缓慢交融。 “为何不敢?” 自始至终,杨瓒没有闭上双眼。 距离接近,彼此映入瞳孔。 终于,手下用力,不顾伤口痛楚,杨瓒坐直,笑盈盈看着顾卿,“靖之答应,再不能反悔。” “承诺既出,自不会食言。” “好。” 杨瓒再次倾身,靠近顾卿耳边,低语数声。 帐中火烛摇曳,蜡油流淌,滴在板上,瞬息凝成橘红。 两刻之后,顾卿起身离开。快步绕过大纛,走进中军大帐。 小半个时辰过去,帐中传出拍案声。 守卫以为总戎和同知言语不和,打起来时,顾鼎掀起帐帘,捂着一只眼眶,道:“请张总戎和赵佥事,言本官有要事相商。” “遵命!” 当夜,两位总兵官加上顾卿赵楠,在中军大帐秘议,四更时分方陆续离去。 归帐之后,几人并未歇息,而是召来心腹,各自安排。 大营西侧,几十个帐篷,俱关押鞑靼俘虏。 四更末,一队锦衣卫走进营地,提出两名俘虏,直奔顾卿军帐。 被提两人,一为鞑靼万户,被顾卿挑落马下,保住性命,伤势不轻。一为徐姓商人,出身江浙,在晋地行商,因行海匪走私,举族被发落。一怒投靠鞑靼。后鞑靼战败,混入百姓之中,漏出破绽,被边民认出,锦衣卫当即捉拿。 两人都被反绑双手,堵住嘴,一路拖拽,扔进军帐。 杨瓒独坐帐中,披着斗篷,半靠在榻上。 烛光昏暗,随北风卷入,映在脸上,忽明忽灭。 俊秀的面容,竟染上几分阴森。 “跪下!” 锦衣卫厉喝一声,按住两人肩膀,踹在膝窝。 杨瓒站起身,负着双手,俯视两人。 未见恶声恶气,而是语带温和,询问二者伤情。这一举动,非但没让对方松口气,反心不落底,几乎不敢同杨瓒对视。 几句寒暄,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于两人而言,却十足煎熬,像过了一个世纪。 退后半步,杨瓒抬起手,示意赵横将商人押到帐外,先在雪地里跪上片刻。只留万户和两名校尉,自袖中取出一枚石印,上刻“亦卜剌”,正是万户在城下所失。 “如本官没有料错,尔非出身别部,实是举部投靠?” 万户张张嘴,见杨瓒走到桌旁,石制印章靠近火烛,清晰映出章下纹路,终点了点头。 微眯双眼,杨瓒回身,停在万户跟前,话锋突转。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