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早猜到这样的结果,他何必带着伤,主动跑这一趟。 奉圣意北上御敌,无论京卫营卫,都是拼出性命。 谷大用任监枪官,率东厂番子和鞑靼厮杀,冒雪迎风,死伤惨重。黍谷山御敌,好歹剩下几个,留在镇虏营守城,几乎死个干净。 中官请功,不会列在奏疏之上。但守城的番子,实打实都有“军职”。小旗不入流,未在名单之上,倒也不奇怪。大可回京之后,从内宫请赏。 总旗为何不能列名,甚至连百户都没有? 以为自己漏看,从头至尾,谷大用连数三遍。几十个文官武将,连延庆州判官都挂在末尾,偏偏不见死在战场的番子! 一个都没有! 欺人太甚! 简直欺人太甚! 谷大用抓着名单,抑制不住,怒气上涌。 在谷大用看来,名单绝不是杨瓒拟就。 明知会结仇,还要找上门,不是傻吗? 十有八九是其他人提出,寻杨御史商量。后者看在往日交情,来给他提个醒。 毕竟,中官权力再大,也不能明着干涉朝政。否则就是违背圣祖高皇帝之法,天子也保不住。 总兵官和监军上报战功,告知谷大用是人情,不告知,谁也寻不出大错。 一旦奏疏递上去,死战拼来的功劳,七成都会落在他人头上,朝廷发下赏赐,也会掉进别人口袋。 对身边人,朱厚照一向大方。谷大用几番得赏,身家不菲,压根不在乎几两银子,更不会计较户部抠出的三瓜两枣。 根本在于,明目张胆的抢功,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实在不能忍! 知道规则,不代表能够接受。 杨瓒身在网中,无论前进后退,都被捆得结实,动弹不得。 谷大用则不然。 站在网外,甭管刀劈火烧,总能放出血来。 “杨佥宪,这份名单可曾送出去?” “尚未。” 见谷大用面色阴沉,几能滴出水来,杨瓒成竹在胸,眼底笑意愈深。 “好。”谷大用立刻站起身,就要往中军大帐,和两位总兵官好好计较一番。 “谷公公切莫着急。”放下茶盏,杨瓒叫住谷大用,道,“本官还有话说。” 怒气冲头,谷大用也只能耐下性子,瓮声道:“杨佥宪请讲。” “谷公公执事东厂,势必清楚,名单中人与京城多有联系。” 换句话说,朝中有人。 谷大用点头。 “如此,名单既定,增删都不可能。” 谷大用脸色更黑。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要去找两个总兵官。 无论如何,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的话,他有什么脸面归京,遑论接任东厂! “杨佥宪,事情断不能如此!” 不蒸馒头争口气! 即使不能更改名单,也得让那些脸大手长的知道,他姓谷的不是软柿子! “谷公公稍安勿躁,暂请附耳过来。” 杨瓒笑眯眯招手,谷大用半信半疑,到底向前半步,侧耳细听。 “名单定下,为北疆安稳,暂不能更改。但抛开此事,内中之人,却可以这般……” 单手附在脸旁,杨瓒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番提点。 谷大用先是皱眉,继而松开,最后竟现出几分喜色。 想摘果子,可以。 拿去多少,必须十倍百倍还回来。 借东厂之力,查边镇之事,准保会翻出几桩旧案。但凡涉及军粮兵饷,松懈边备,放虏贼入关,只要罪证确凿,今时功劳越大,他日罪名越重。 重罪之下,朝中之人必当弃卒保车,先顾自身。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