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瓒没有动,似预感到周指挥将说些什么。 “即便归家,也无一存活。” 惊涛骤起,尾音被海浪声淹没。 杨瓒久久不动,眼圈赤红。 “女子何辜,丈夫无能!” 留下八个字,杨瓒转身,快步走下悬崖。 丈夫无能。 周指挥狠狠握拳,想起初入卫所,曾在海边见过的拾螺女;想起海盗上岸,被烈火焚毁的渔村;想起抱着家人,痛哭失声的村人…… 久远的记忆,似汹涌的潮水,破开坚固的堤坝,冲入脑海,破开心壁。 “指挥?” 一名百户上前,咬牙问道:“这些匪徒,当如何处置?” 杨瓒的话,让军汉们既愧疚又愤怒。 愧疚,是对无辜遭难的百姓。 愤怒,是对聚众为匪,甚至假扮倭人,祸害百姓的畜生! “杀。” 周指挥转过身,大步上前,长刀猛然出鞘。 冷光挥过,带路的海匪已身首分离。 首级落地,面上仍带震惊之色,双眼圆睁,满是骇然。 “岛上贼匪,一个不留!” “遵命!” 如此恶徒,杀一百次,也难赎其罪! 官兵携带怒火,四十余名海盗全部死在刀下。尸身丢入海中,告慰死在海贼手中的魂灵。 离开海岛,周指挥写好奏疏,请杨瓒过目。 “此岛位置险要,当上奏朝廷,请于此处设立卫所,进了护卫海疆,出可剿匪擒贼!” 奏疏经王主事润色,加盖钦差指挥官印,交由锦衣卫。待官船下次靠岸,由陆路送往神京。 接下来的航程,自周指挥一下,皆像是吞了火药。无需杨瓒出言,兵船一路乘风破浪,凡海图上标注的贼窝,均遭炮火洗礼。 四百官兵,骤然成了四百杀神,遇上海盗,只一个字:杀! 炮声隆隆,岛上火起。 海船被凿穿,沉入海底。 海贼豕窜狼逋,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周指挥号令两艘官船,所向披靡。遇岛攻岛,遇船击船。反抗者,格杀勿论。 海盗凶,官兵更凶;海盗狠,官兵更狠! 至四月下旬,已有六股海匪被官军剿灭,除被掳掠的村民船工,匪首之下,几乎人畜不留。 凶名传出,海匪闻风丧胆,岸上州府亦得到消息。有地方官员不知内情,以“杀俘不祥”之名,上奏朝廷。奏疏没到天子面前,就被内阁截了下来。 按照李阁老的意思,这样的奏疏,以后莫要递送到天子跟前。 “贼寇之流,杀便杀了。”刘阁老更干脆,“当严查上疏之人。若与贼匪勾结,定严惩不贷!” 谢阁老表示,他没有意见,一切听两位兄台之意。 朱厚照知晓,二话不说,翻开杨瓒递送的名单,选出被勾画之人,令锦衣卫即刻出京,全部押入诏狱,听候审问。 “罪证属实,依律严惩!” 天子高举圣祖高皇帝之法,开口祖宗闭口组训,谁敢出言反驳,即是不敬。查到和地方勾连,收受赃银,立即送去大理寺喝茶。 继续执迷不悟,和天子呛声,直接下诏狱,由东厂和锦衣卫轮番做思想工作,总有幡然醒悟,回归正道的一天。 钦差剿匪,天子抓人。 单是四月上旬,刑科签出的驾帖便多达二十一张。 青、莱等州的官员,各个提心吊胆,唯恐哪一日祸从天降,锦衣卫持驾帖踹门。 上疏弹劾钦差的官员,第一批被押解入京。从家中搜出白银千余两,直接对半分,一半送内库,一半进国库。 凡落实罪名的贪官,皆仿效此例。 户部光禄寺支持天子肃清朝纲。内阁不表态,即是默认。 朝中文武看得清楚明白,这种情况下,谁敢站出来反对,明摆着想丢官去仕。 至于地方的求救,能断则断。实在断不掉,只能挥刀自行斩断。 神京的风雨,暂止于山东,未及江淮等地。加上锦衣卫刻意封锁消息,江南等地官员听闻,只以为是当地官员贪墨库银,事发被朝廷追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