晣臣,均有几分担忧。同杨瓒不睦者,例如几名曾弹劾杨瓒的给事中,多是幸灾乐祸。 天高皇帝远,强龙难压地头蛇。 江南官场的水太深,前朝不是没派遣过钦差,结果怎么样? 意气风发、胸怀壮志南下,垂头丧气、怊怅若失归京。 丢官尚算幸运,捅到马蜂窝,丢掉性命都有可能。 没有节庵公的才华,想动江南官场,纯属白日做梦。 皇庄是天子的钱袋子,江南则是国库的支撑。每年的火耗冰敬,各方孝敬,大部分送进京城,落入六部口袋。 这是摆到台面上的规则,内阁三公也不能例外。 地方庇护商人走私市货,同样不是秘密。 因利益牵扯,各方势力勾结,关系错综复杂,如蛛网般交织在一起,勉强维持平衡。 这样的关系网,轻易不能碰。 谁碰谁死。 多重压力之下,纵然是看不过去,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太过分,地方朝廷都不会大动干戈。 真有不怕死敢越界,例如许光头之流,手下三十多条海船,上千海贼,威胁江浙福建等地安全,沿海卫所必会出兵围剿。 屡次出兵,却是收效甚微。 不是不想抓,而是抓不到。 地方府衙卫所均有贪心之辈,被海贼买通,提前泄露风声。更有走私商人,暗中递送消息,海贼事先有了防备,遇卫军倾巢而出,早早躲入秘密海港,留下几条小舢板,任由对方去烧。 在知晓内情的人眼中,杨瓒年少气盛,此次南下,必将吃力不讨好,甚至断送前程。 天子的确任性,但也不能肆意妄为,三番两次同群臣对着干。 况且,江浙之地,山高水远,如若杨瓒犯下众怒,天子远在北直隶,未必能救得了他。 众人各有思量,目光愈发复杂。 杨瓒似无所觉,出列领旨,三拜叩首。 旁人怎么想,同他无关。 龙潭虎穴也好,万丈悬崖也罢,脚步既已迈出,万没有回头的道理。示弱于人前,九成不会得来善意,最大的可能,是粉身碎骨,死得更惨。 “臣领旨谢恩。” 三拜起身,杨瓒没有马上入列,静等天子另一道敕令。 朱厚照没让杨瓒失望,命张永捧出一柄短刃,巴掌长,刀柄处镶嵌外邦舶来的珊瑚宝石,刀鞘用整块鲨鱼皮制造,样式古朴,隐有血光,实为当年郑和船队出行,外邦进贡之物。 “此乃外邦进献宝刃,太宗皇帝曾赞其锋利。” 朱厚照说话时,张永走下御阶,手捧短刃,送到杨瓒身前。 “朕将此匕赐尔,此次南下,遇有恶徒,可先斩后奏。” “臣遵旨,谢陛下隆恩!” 杨瓒再拜,起身后接过匕首。 群臣乍然变色,内阁三位相公也是皱眉。 杨瓒已有先皇御赐的金尺,此番南下,纵不能有所作为,保命却是没问题。 今上又赐下这枚短刃,到底有几个意思? 保全自身尚罢,如杨瓒随意用来杀人,该当如何? 毕竟是御赐之物,扣上一个不敬的罪名,杀了也是白杀。不见庆云侯世子仍在诏狱常驻,罪名之一,便是对先皇御赐之物大不敬。 先时等着看杨瓒笑话的朝官,此刻都出了一身冷汗。 谢丕顾晣臣则是长舒一口气。 无论如何,有御赐之物在身,同地方周旋,定会多出几分底气。只要不遇穷凶极恶之辈,性命当是无碍。 连落两道惊雷,群臣被炸得头晕眼花。 接下来,天子下令收回庆云侯功臣田,改设皇庄,均无人出言反对。 眼见江南要起风雨,管他功臣田还是皇庄,实在没心思去想。 三位阁老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心和气平,八风不动,心思难测。 这样的模糊的态度,让众人拿不准,杨瓒此行,到底有没有内阁支持。 如果有,恐怕江南起的不是风雨,而是风暴。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