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想翻身,送子孙再入朝堂,必要同文官集团断情决义。其能抛弃自己一次,便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天下,终究姓朱。 哪怕被文官孤立,被言官讥讽弹劾,只要天子不弃,便能安稳无虞。 翰林院侍读杨瓒,便是最好的例子。 刘玉后悔,为何没能早早醒悟,以致落到今日下场。 好在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他还有机会。 “罪人谢陛下隆恩。” 跪在青石上,刘玉四叩首。 旋即起身,主动除下官袍及乌角带,再行礼,随大汉将军走出殿外。 正月的神京,虽久未落雪,仍是冷风侵骨。 天子令刘玉罢官归乡,交出罚银,却未行廷杖,也未下其牢狱,殿外禁卫自不会上前押解。反有中官送上一件绢布外袍,并一顶纱帽。 “多谢。” 刘玉拱手,中官侧身让开,道:“刘御史要谢,便谢天子,咱家不过奉命从事。” “罪人已非朝官,公公直呼玉名即可。” “那咱家就放肆一回。”刘瑾笑道,“说起来,咱家同你也是本家,年岁又不及你,觍颜称一声兄长。” “公公客气。” “这里不是常叙的地,咱家同你得缘,若不嫌弃,便赠你一句话。” “罪人聆听。” “归乡之后,多关注海边动静。” 海边? 刘玉面现疑惑,刘瑾笑眯眯将他拉到一旁,左右看看,凑到刘玉耳边,低声道:“宁波府……” 明有律令,士人不可在本乡为官。 刘玉出身宁波府,先祖曾随郑和船队出海,是赫赫有名的海商。朝廷海禁之时,弃船上岸,耗资巨繁,购下良田千顷。又托往日关系,手捧金银打点上下,想方设法更改户籍,成为民户。 现今,刘氏子孙已遍布江浙,是不折不扣的一方豪绅。 刘玉出身旁枝,少而好学,考中进士,颇得本家看重,家中亦有良田商铺。 此番归乡,官职虽无,活下去却不成问题。 本以为要等到儿孙发迹,才能翻身,结果刚出奉天殿,便遇上天子身边伺候的中官。 更重要的是,其言是奉天子之命! “兄长切记,行事务必隐秘,旦遇有商船出海,都要细细记下。如能联络上几名海商,那就更好。” “海商?朝廷已经禁海……” 刘瑾袖着手,不说话,看着刘玉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见状,刘玉终于明白,对方的用意,绝不单是“赠言”这么简单。 “实话告诉兄长,这事牵扯不小,办好了,别说恢复官身,归京指日可期。” 听闻此言,刘玉的瞳孔骤然收缩。 “此事,可是……”陛下之意? 刘瑾仍是笑,遇上杨瓒,他只有成猪头的命,对付这些心心念念向上攀登的朝官,有一个算一个,手到擒来,熟练得很。 “有些话不好明讲,兄长心中知晓便是。” 不点头,也不否认,让对方去猜,这才是说话的艺术。 可惜啊,姓杨的和他犯冲,见到面就抽,否则,他必会是天子身边第一人,哪里有那几个棒槌卖好的余地。 聪明人最容易多想。 刘瑾又说了几句,将司礼监掌印的吩咐,捡重要的告知刘玉。后者自以为意会,郑重接过刘瑾递出的铜牌,腰背挺直,脚下生风,再不见半点颓废。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办好这件事,未必没有重返朝堂的希望。 目送刘玉离开,刘瑾收起笑容,一溜小跑,往司礼监复命。 文臣要收拾刘玉,厂卫早已得讯。今番行事,不过顺势而为。能发挥作用固然好,没有建树,也不废什么。 至于他手里那块铜牌,虽出自东厂,却没有暗藏的刻印,只要不承认,又是一个伪造的罪名,压根用不着担心。 司礼监内,戴义端着一盏热茶,正同陈宽商量遣人南下之事。 一名小黄门来报,刘瑾等在门外。 陈宽当即皱眉,戴义却是笑道:“来了?让他进来。” 走进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