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咳嗽一声,险些呛到喉咙。 这什么话,都在四郎跟前说! 杨瓒态度温和,捡着不紧要的事,闲叙两句。 说话间,杨山和杨岗渐渐消去紧张,话匣子打开,将一路上的见闻,乃至遇到钱宁的过程,一股脑倒了出来。 “四郎,那个钱百户人可真好,又和气。” “对,不是钱百户,咱们还不晓得四郎住在这。” “不是长住,只是暂居。” 想到留在长安伯府的缘由,杨瓒缓缓收起笑容,看得杨山和杨岗都是一愣。 “四郎?”可是他们说错了话? “前些时日,京城起了大火。”杨瓒道,“置办下的宅子毁在火中。” “人无事就好。” 杨庆叹息一声,道:“听祖辈说,成化年间,族中也遭过大火,房子烧了,心疼也有限。几个能读书的后生都伤得不轻,断了前程不说,后半辈子都得躺在榻上。” “火烧了整夜,毁掉半座祠堂。有老人证言,看到有人纵火。捕快循着线索查到闫家,偏偏找不到证据,还被闫家反咬一口……遭雷劈的闫家!” 说到这里,杨庆一拳砸在桌上,整张圆桌都颤了两颤。 “亏得老天有眼,让他们遭了报应!” 稳住茶盏,杨瓒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位族叔,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按照古人的话:真猛士也! “四郎在京城,没见到闫家的情形,见了必要拍手称快!”杨山道。 “对!” 杨岗接过话头,继续道:“仗着有族人在京城做官,闫家在涿鹿没少糟践人。不只咱们族里,还有几家都遭过闫家的祸害,一家被逼得成了乞丐,两家的闺女被害得跳河。” “家里人上告,都被县衙的刘典史暗中瞒下,没能治罪。闫家人充军时,都被揭出了出来!” “那一桩桩一件件,足够闫家再死上十回!” 杨瓒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 杨山和杨岗说话时的样子,让他想起杨土。 “四郎,土娃在哪?先前你不在,我没敢问。”杨庆突然道,“这回来,他娘特意做了两双鞋,托我一并带来。” “六叔,”杨瓒顿了顿,喉咙发干,艰难道,“杨土……不在了。” “不在?”杨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奇怪道,“去哪了?为何不在四郎身边?这娃也不省心。族长早说,该让个年长的跟在四郎身边,十二三的娃子,能顶什么事……” “六叔。”打断杨庆的话,杨瓒道,“那场大火,杨土,没了。” 不到十个字,杨瓒说得无比费力。 终于理解话中含义,杨庆当即愣住,刚从包袱里取出的布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没了?” 杨瓒用力咬着腮帮,点点头。 杨庆没说话,好半晌,才滑下圆凳,蹲在地上,捡起布鞋,发出一声哀叹。 “这、这让我怎么和他爹娘说啊!” “六叔,杨土是为了救我,才没能出来,都是我的过错。” “四郎别胡说!”杨庆抬起头,揉揉眼眶,“要怪也是老天无情!可查出是怎么起的火?” 杨瓒摇头,想起锦衣卫查明的消息,压在心底的痛楚又将上涌。只得用力握拳,死死咬住嘴唇。 还不是时候。 杨土的仇,终究要报。但不能告诉六叔,至少现在不能。 乍闻杨土的死讯,堂内轻松的气氛一扫而空。 杨山和杨岗又成了锯嘴葫芦,杨庆蹲在地上好一会,才搓搓脸,重新站起身,坐回桌旁。 庄户人心思淳朴。 名为杨瓒的书童,实际上,杨土多被当做族里后生看。猛然听到人没了,杨庆很是难受。 “人葬在哪?” “在城西郊外。”杨瓒道,“我本想着,等回乡省亲时,将他一起带回去。没想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直拖到现在。” 将包袱放到一边,杨庆叹息一声,道:“四郎几次送回书信,族里都晓得你有难处。不提在朝廷当官,就是到店铺做个伙计,也得小心再小心。再者说,不是四郎考中进士,族里的冤情也不会昭雪。” “六叔,我有今日,都是仰赖族中。” “四郎性子仁厚,族里都晓得。”杨庆的语调终于有了几分轻松,“四郎还不晓得,报喜的差官到了涿鹿,县衙里的二尹亲自到里中道贺。” “县衙二尹?” “可不是。大令忙着审案,脱不开身,也派人送来贺仪。” 想起当时的情形,杨庆和杨山兄弟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