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没有马上表态,转而垂询三位阁臣意见。 刘健三人再次眉尾高挑,眼中闪过疑惑。比起之前早朝,朱厚照的变化实在有点大。 “回陛下,臣以为,史郎中之奏乃利国之举。可准。” “好!” 刘健话落,朱厚照立即点头,极是干脆。当殿发下敕令,准史学所奏。 群臣默然,头上都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经历太多次变故,一时半刻不敢断定,这位少帝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整场早朝,李东阳一直没说话。 直到宦官高宣退朝,才同刘健和谢迁低语两声。 “真是如此?” “不假。” 三位阁老言简意赅,马尚书在场,也未必能参透话中含义。 正同王忠并行,迈上金水桥的杨瓒,突然后颈一凉,停住脚步,回头张望,满脸疑惑。 “杨贤弟?” “无事。” 控制住搓胳膊的欲望,杨瓒摇头,告诉自己应该是错觉。 行到奉天门前,后颈再生凉意。 杨瓒驻足,凝眉看向阔长的石路,真是错觉? 第五十六章 家中来人 弘治十八年十月癸未,京城大雨。 早朝结束,杨瓒急匆匆赶至弘文馆。 雨势渐大,夹杂着黄豆大小的冰粒,接连不停的砸下。 从奉天殿到思善门,杨瓒一路小跑,官服外的罩袍仍被湿透。雨帽被冰粒打得噼啪作响,杨瓒不得不用手扶住帽檐,才勉强支撑到偏殿。 “杨侍读这边走。” 引路的中官比杨瓒还要狼狈,来不及擦去脸上雨水,急匆匆唤来殿内的小黄门,送上干燥的布巾和热茶。 “陛下尚要至乾清宫换服,两刻之后才能到。” 中官退出偏殿打理的空当,另一名中官送上热茶,对杨瓒道:“杨侍读先喝两口热茶,暖暖身子。” “劳烦了。” 杨瓒冷得直打哆嗦,茶盏端在手里,杯盖颤巍巍撞出几声脆响。 “杨侍读客气。” 中官拢着衣袖,笑得和气。 顾不得茶仍有些烫,杨瓒一口灌下半盏。 茶水从喉咙滚入胃中,一股热气登时充满胸腔。冰凉的双手开始回暖,杨瓒长舒一口气。 “杨侍读若不嫌弃,这是咱家的手炉。”中官道,“陛下未至,偏殿不许生火。十月间也不燃地龙,您先将就些。” “公公好意,本官谢都来不及,怎敢嫌弃。” 杨瓒笑着谢过,接过小巧的手炉,拢在怀里。浸透骨髓的寒意渐渐被驱散,听着窗外的雨声,不由得有些恍惚。 “尚未问公公高姓?” “咱家一个奴婢,当不得什么高姓。”中官笑道,“咱家韦敏,在内官监做事,平时不在偏殿伺候。今遭逢陛下万圣节将至,姚公公被调去承运库,咱家才得了差事。” 说话间,杨瓒手中茶盏已空,殿外传来车轮声。 韦敏当即道:“必是御驾,杨侍读快随咱家来。” 放下茶盏,杨瓒尽量拉平官袍,下摆虽有湿痕,好歹比先时体面不少。 殿门外,两队内卫、数名中官拱卫一座肩舆,停在石阶前。 舆身以红板制成,窗门镀有金铜。顶盖俱刷金漆,四角镀金铜云朵。轿杠亦是红木,前镀龙头,后钉龙尾,以人力扛起,行在雨中,活似两条金龙穿透雨幕。 肩舆四面垂下油绢雨布,正面掀起,是一帘黄绢轿衣。 扛舆的中官放下轿杠,一名中官掀起轿帘,两名中官撑布为天子挡雨。 朱厚照一身明黄色盘龙常服,单袖搭在额前,快跑几步,直接进了偏殿。 “臣杨瓒,拜见陛下。” “杨先生请起。” 朱厚照显然心情不错,接过中官递上的布巾,随意抹掉脸上的雨水,笑道:“没有两步路,偏要这么麻烦。朕早晚要把这规矩革了。” 宫内的规矩,多是太祖和太宗皇帝年间所定。甭管这话能否落实,朱厚照可以说,杨瓒不能应。 “杨先生也淋了雨?可莫要着凉。”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