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动。”她止住他,“汤吟是人精,预感一向很准。” 她就这么抄着手,扫视他。如显微镜般精准客观,却也陌生不带任何感情。 很少万姿这般严肃,梁景明心里有些忐忑:“怎么了……?” 可她又止住他:“你靠墙站一下。” 感觉出哪不对劲,万姿立刻从橱柜工具箱里翻出一把伸缩卷尺。 一量,果然。 梁景明长高了。减掉球鞋厚度,他从一米八六窜到一米八八,不过是一个暑假的时间,他竟然还长了两厘米。 “你已经十八岁了,怎么还能再长个子呢?”万姿简直头痛。 “不知道啊,我爸妈都挺高的……”没察觉出她的情绪,梁景明还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怎么?不喜欢一米八八的男朋友?” 万姿说不出话。 她可以罔顾自己的清醒,但逃不了他的生理特性。梁景明真的年轻,甚至她靠近他量身高,几乎都能听见骨节抽条的窸窣声。 就像在暗示她,他再怎么历经风雨,沧桑老成,还是一样不稳定,易变性。 她跟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未来?怎么告诉他为了拆迁款,考不考虑结婚生子? 连他自己,都是个还在长高的孩子。 “没有不喜欢……” 话哽在喉头又咽不下去,万姿没来由有些生闷气。但又怪不了梁景明,只能狠狠补了一句:“你如果长到一米九,你死定了,我一定跟你分手。” “放心,我不敢。”被她逗笑了,梁景明又来拖住她的手。 “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在办公室小心一点。”可万姿再度闪开,表情愈发严肃,“今天我撩你,是我不对。” “工作场合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地方。” 如果说Inês的挑衅,妈妈的忠告,是种下了不安的果;那么汤吟的话语,是一盆冷水浇下的当头棒喝。 她不能再恋爱脑了。 梁景明就像一个巨大的甜美幻境,弄得万姿浑身都是粉红泡泡,弄得她都忘了,在香港这种争夺资源、末尾淘汰的残酷之地,男性可以懈怠,但女性不行,职业女性更不行。 真实人生并非情色小说,同事也不是没长眼睛的工具人,汤吟能察觉分毫,说明其他人也能看到。 被人议论,受人掣肘,落人把柄。 这是万姿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嗯,好。”每次她一严肃,梁景明就有点讷讷的,“那我今天打完球,来找你?” 沉默地审视他,万姿慢慢说:“不然我们各自安排一晚上,怎么样?” 他没说话,低头看她。 “因为我回想了下,自从我们交往后,感觉每天都腻在一起。当然是很开心,但我觉得,有时也要为彼此留点空间,可能关系会更长久一点。”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吃饭了,我相信你也是。今晚我想跟朋友叙叙旧,ok吗?” “ok。” 见梁景明有些蔫,万姿倒是失笑。他就像一只有点忧郁的大金毛,让她忍不住捏他的脸:“放心,我没有不高兴,明天就见面。” 顿了顿,她笑容略微一敛:“然后我有事,要跟你好好说。” 是。告诉梁景明一千万五百万拆迁款,不能再拖过明天了。 无论他会怎么想,一定需要一个了断。 处理完所有公事,已过了下班时间,收拾东西离开前,万姿一个人到公司天台散心,发呆。 看周围写字楼一盏盏灯光跑赢暮光,又敌过夜色。裹住这没有亮光的天台,像灯河中孤寂的岛。 这个城市,永远有人爆肝加班。 这个世界,金钱永不眠。 靠在栏杆,万姿俯视楼下。在公司旁的篮球场打球,梁景明果然挥汗如雨。 从长相到身材再到球技,他实在太出挑了。勾得旁边中学放课的女生,不少都频频回头。可他实在太投入,像只矫健的小猎豹,只顾得奋力投射跑跳。 他妈的再跳再跳,还嫌个子不够高,长到两米才会停。 一看他凌空,万姿就忍不住生气,但也忍不住笑。 笑着笑着,又有些怅然,她叹了口气,从包里摸出一盒女士烟。 点火,深吸,任烟草的辛辣涌入肺间,带着思绪涌出鼻尖。 她会抽烟,但很克制。一年不超过一包,只在人生最烦乱的时刻。 这事她隐藏得太好了,梁景明都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她晚上是有安排没错,可约了朋友吃饭叙旧? 只是一个谎言罢了。 首?发:χfαdiaп?cоm(ω?ο?8.νiρ)m.cOojx.CoM